“你感觉一下,它用了多大劲。”宝安把羊羔递过来。手指伸进没有牙齿的羊嘴的刹那,我以为要断掉了,立刻懂了什么叫“吃奶的劲”。山坡上一只小牛在吃奶,头部像钻头往上一冲一冲,母牛的一只大腿被冲击得一趔一趄落不了地。
这和少年宝安骑着自行车一再从草坡上冲下去,宁
宝安家的草场是一条平缓起伏的小山谷,处在几户邻舍的草场最里面。这是科尔沁草原乌兰毛都苏木(乡)的腹地,牧民的草场顺着川道和两侧小山谷延展收束。
割草季节刚刚过去,羊群在变浅了的草场上缓慢移动,啃啮尚存的青色。当它们游荡到山口遍布草堆的过冬草场,宝安在住房附近点燃了一只二踢脚,“砰”地一声在天空爆炸,受惊的羊群收起边角,像扯动的羊毛围巾向深处移动,慢慢和青灰的草皮难以区分。
初春来时,这里情形全然不同。草芽刚刚从一片灰蒙下萌生,羊群难以啃啮,短暂的阳光忽然消失,飓风从山坡扑下,裹着雪粒抽打裸露的草场,对面站着却听不到彼此,“我们的话被风吹走了。”宝安笑着说。
多年前宝安爸爸遭遇的一场车祸,和前年宝安的患病,让这户牧人的光景落在了全嘎查(大队)的后头,羊群大幅缩水,大部分还不是自家的,屋旁的割草机和小四轮都生了锈,电视也是人脸大小的一个。屋顶呜呜转动的风车也是旧年的。
羊群缩水之后恢复缓慢,买羊羔一只要五六百元,自家接的羔长到半大也要卖掉还钱,割草季节之前卖了一批,春季开学之后第一次回家,宝安看到自家的羊群由三百多只减到了两百只左右,与别家相比远为逊色。
眼前这片初秋收割过的草场,和其上缓缓移动的羊群,是父母一年辛苦的成果。只是,对于下一代的宝安和哥哥来说,这片小山谷里起伏的草场,似乎不足以安放他们的未来。
即使有足够宽阔的草场,宝安也没有纵马驰骋的愿望,他更投入的,是身下的山地自行车,可以在草坡上来回冲刺。在似乎一成不变的草原上,这件外来的物什显得新奇扎眼。除了锻炼康复的功能本身,它来自的那个世界,比起眼前一成不变的草场,有让人向往得多的东西。
吃奶的劲儿
经过一冬憋闷的圈养,厩棚的门打开,羊群在阳光夹杂着雪粒的天气里急切出栏了,一只刚出生三天的小羊羔四肢不稳,陷在草窝里情急地咩咩。
羊羔让宝安想到了自己手术后的样子:左半边身子变得不好使,经常在草地上走着就摔倒。他不能上学,只能不停地走路和骑车,锻炼、锻炼。宝安将它抱了起来,伸出手指,小羊认做母亲的奶头,嘬圆了嘴唇使劲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