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斯奈德,1978年
(《保护全生物杂志》,1978年秋,第四期。
重印于《加里·斯奈德读本》)
肯定是最好的翻译之一,部分得益于斯奈德一生的森林经验。同王红公(#11)一样,他可以“观照”场景。王维的每一个字都翻译到了,且无任何添加,而翻译又以美国诗歌而存世。
改被动的isheard为主动的hear,很美,但稍有不妥:它营造了一个具体时刻,即当下。以soundsandechoes这两个词翻译第二行最后一个字,同时赋予我们双重含义,无疑是g,m性的。译者总是假定一个外语词或句子只有一种读解的呈现,而罔顾一个事实——完美的对应是罕见的。
(JournalfortheProtectionofAllBeings,No.4,Fall1978.
ReprintedinTheGraySnyderReader)
空山:
看不见一人。
然而——听——
19
Emptymountains:
noonetobeseen.
Yet—hear—
humansoundsandechoes.
诗的结尾很奇特。原诗最后一字“上”,其他人都解为on,斯奈德却把它拈出来,译为above,并用逗号将它从整个句子中孤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推测起来,大概唯有对于石头或虫子来说,苔藓才可以在上面。或者我们看完苔藓后,目光向上,重返太阳:觉悟的垂直性隐喻?
对我的疑问,斯奈德写道:“之所以用‘moss,above’是因为太阳(日落斜阳,故言‘again’——最后的一道光束)正在穿过森林,照亮了一些树苔(而非在石头上)。我的老师陈世襄是这么理解的,而我的日本妻子第一次读这首诗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看法。”
重点是,翻译不只是从字典到字典的跳跃,还是对诗的一次重构。如此,无论语言,一首诗的每一次阅读即是一次翻译:深入读者理智与情感的翻译。没有读者是一成不变的,每一次阅读都是不同的。人不能两次读出同一首诗。
斯奈德的阐释也只是一时的,在最新的一刻,这首诗在我们眼前骤然变形。依旧是王维的那二十个
人语与回声。
返照
穿过幽暗的森林;
再一次闪耀,
在青苔上,天上。
Returningsunlight
entersthedarkwoods;
Againshining
onthegreenmoss,above.
—GarySnyder,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