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位即期外汇交易员,从傍晚六点到隔天清晨三点,他在家小银行楼上间大办公室里工作。在他眼前,字排开,八面液晶荧幕同时放着光,他看得很清楚,他看见,近期欧元兑美元及欧元兑日圆同时扬升,行情
,压平,遭公路辗过。他不时回到原地张望,他看见滨海公路左右各线道,放假之初,车阵塞边,假期结束之前,车阵塞另边,好比感冒人鼻孔样,两边总不通成气。
彼时正逢收假之前,他看见边线道上,什车都有,全数排成行,动弹不得,它非得等那排在最头儿那人,把车子开进城里自家大楼地下停车场车库里,那排第二车,才能向前再移动小格,这移动小格,在车阵中慢慢慢慢传递,总算大伙都动点点,那车阵末端空出小格,立即又给不知哪个乐园驶出车给塞上。老头儿就坐在海边,他看着辆车,就停在他左眼尖上,两个时辰过去,它终于移到他右眼尖上,老头儿真为它高兴,他想,文明人娱乐活动果然也斯文严肃得多,放假时,他们就举家搬户,不辞劳苦地开着车,上咱这穷乡僻壤来跳房子。
位驾驶,换挡,松油门,紧刹车,个踉跄,他和他车,又向前多占小格。
——你小心点行不行?害们宝宝差点撞到——那是坐在后座他太太,正表达她不满,她说宝宝,是头马尔济斯犬。
——嗯哼——那是他回答。
——觉得宝宝今天精神不太好,看到海也没有很高兴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生病。
——嗯哼。
——今天海怪怪你有没有觉得?不太蓝,有点稀稀,也不是稀稀,应该说是有点……唉,不会讲。你觉得呢?
——嗯哼。
他把凉鞋脱下,海滩裤裤管也卷高,他想,他在那海边什乐园里,可没看到什海,他就看到到处浮浮沉沉人头,与他脚下露出那片沙滩,整天下来,他就盯着那撮海沙,而这撮海沙好像就跟着自己回家。现在,他全身黏痒得难受,随便动,就有沙子从裤底掉出来,他感觉自己简直像个沙漏——还有那大太阳——他想,八百年没照到阳光,就这出城,跑到海边,根本自己找死。还好,他转念又想,因为工作缘故,他假日比别人长那点,明天是星期,别人明天早都得上班,但他可以直窝到傍晚六点,太阳差不多下去才上工。他想,明天太太出门以后,他可要好好睡上大觉,养足精神,才好工作,这世界市场,是不管你状况好不好,它可是全年无休地转个不停,间不容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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