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你说了吗?"婶婶说,“阿惠出去梳妆,等一下才回来。”
我看向屋外
“我现在来看一下就好,”奶奶说,“等一下请客时我就不来了。”
“为什么?”
“人家会说我拄着拐杖还来,这么贪吃。”
“你怎么这么讲?”婶婶说。
“就是嘛。”阿婆说,“今天是你孙女订婚,不请你要请谁?”
久,女人挪了挪位置,渐渐转头看向这里,我看见她脸上浓厚的脂粉,不知真的因为隔夜而消褪了,或者纯粹只是距使然,晕着一种粉白的光泽,却又难以说清是什么颜色。
还来不及看清,大姊紧张地把我拉进屋内。“快走,她要过来了。”她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呼了一口长气说:“真可怕,我在这里看了她半天,她还不走。”
我又走到大门口,看见大伯走出他的屋子,缓缓踱向树荫底。
再回到房间时,母亲已经把通铺整理好,正用一块布擦拭着草席,这里准备作新娘休息的地方。母亲要我也换一套衣服。
“穿颜色亮一点的。”母亲说,就提着水桶走出房间,我掩上房门,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房间整洁得像是容器一样,让人不知不觉就抬眼看着天花板。
“伊以前讲话就是这样了。”婶婶说。
婶婶说的以前,应该是指比三年前更久的从前。三年前,奶奶中风以后,仿佛又以一种独断的方式,重新生长了一次,这次的生长,迁就肉体原先的记忆,当奶奶拄着拐杖行走时,我感觉,奶奶的神情除了每一步向前迈进外,还像是要小心翼翼的,把一团巨大的痛苦,给让渡到后面。
奶奶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抓抓鼻翼,那里有细小的汗珠点点渗出,奶奶抓出了一条汗痕,两只小小的飞虫在奶奶额上追逐。
婶婶从口袋掏出面纸,为奶奶清理眼屎。
“新娘子呢?”奶奶问。
直到听见了人声,我才站起,打开衣橱,母亲把被褥都塞进衣橱里,上层挂着的衣服就全堆叠在被褥上,我们日常所使用的衣物,现在全堆积在一起。
邻居们挤进客厅时,我才明白母亲是多么用心地想要空出地方来,椅子靠着墙,一张茶几挨着大家的膝盖,余留在客厅里的都成了不可免的摆饰品。然而家具们愈要让位,就愈显得空间狭小,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对看,互相觉得失礼了,两班同样的人在进进出出。
母亲拿了一盒花,分给大家簪在头上,我接过,布料裁成的红色花瓣,简单地别在发夹上,阿婆坚持她不要粉红的,就近与我交换。
“啊,谁给你呷烟?”婶婶抢过奶奶手中的烟,踩熄了,丢在垃圾筒里。
“伊呷烟手会抖。”婶婶说。阿婆对我们使眼色,烟是她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