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突突作响脉搏。这里是腕动脉。这里是咽喉。这里是心脏。这里是太阳穴。然后大伯心想,定有病。
大伯在这时回头,他没有看见就葬在他面前爷爷。大伯这样想着,定有病,不然在年轻时,怎会把家人都当作蚂蚁呢?爸爸是蚂,妈妈是蚁,弟弟是蛭,是条蚓,那些四季不分气味,海边潮湿腥味,线光明地底生煤膻味,拥挤拥挤肉体,拥挤拥挤衣不蔽体,那底下柔软削圆,那肉体,在那山海之间那崎岖侵蚀汗渍摩肩擦踵浑浊麻痒浑浊麻痒。那被汗浸湿。
那梦境。在梦里总有些事发生,醒来时大多会忘记,大伯真没有走太远,他数十年离家在外,比较像是种安慰自己姿态,然而当们模仿着他人,满心做着聊以自慰事时,某些事也就这样经过。现在,大伯蹲在墓园杂草间拉着肚子,当他起身拉起裤子时,他看见五十公尺外空空荡荡海水浴场,想着这些过去人,在黑夜来临时,也可以相约到海水浴场学泅水,死去人用焦黑冥纸,跟死去售票员买入场券,然后把入场券交给旁边死去管理员,然后他们就能在黑暗温柔海面上洗去尘埃。
有人在等待吗?墓园野鬼们,你们愿意与为伍吗?因为是连别人记忆都进入不孤魂。
大伯转头,看见那条小河在他左近出海,在他面前弯弯曲曲环抱片河滩,这时他又有个想法,大伯觉得,这个出海口也像是他村庄个巨大肛门,因为它随时有可能就这样,把个完好无缺,或者精疲力竭身体,给排出去。大伯就要回家,这想法令他有些害怕,于是他静静地坐在海边,等到天黑,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本文获二OOO年“台湾省文学奖”短篇小说优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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