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遇到事情，最后总是敬畏占了上风。
不知多久，桌上灯花爆了一声，“毕剥”一下，在死寂的空气里骤然振聋发聩。夫人惊骇了一下，对上那双黑暗无比的眸子，下意识的唤道：“夫君？”
季玖望着她，脸上依然平静，心底其实早已掀起巨浪，却恰恰是因为浪头太大，将他迎面浇了个湿透，所以才愈发平静起来。
“夫人。”季玖终于出声，嗓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略微干哑，淡淡道：“你想太多了。”
夫人愣了一下。
被人议论门户不当，也不觉得有甚不好。怕人议论，他就不是季玖。这番姿态就是要做出来，做给那些该看的人看——他季玖宁娶小家碧玉，不娶相国千金！从此季陈两家的旧怨上又添一笔新仇，皇帝得闻此事心里是高兴的，甚至还出来圆场，亲自给陈家小姐指婚，又赐了好些礼，陈家一场婚宴办的无限风光。
比起季玖迎娶那日简单的婚宴、新妇一家勉强凑出的十抬嫁妆，不知风光了多少倍。
季玖想起往事，神色松弛了些，露出一丝笑意。妇人看了，也笑了一下，低声道：“妾身眼里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无畏无惧，遑论流言蜚语？而今，夫君也要用当年娶我的气势，向天下人宣告——季将军从此断袖了吗？！”说到此处她的语气加重，出离愤怒。
“成亲三年，妾身说过，若夫君在外寂寞，看上谁家女儿，只需言语一声，妾身绝不阻拦，让她在夫君身旁好生伺候，往后回到家来，妾身也必待她如亲姊妹。是夫君不要，且不准再提。”夫人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若夫君真心喜欢，就是十个八个娶回家来，妾身也一一好生相待，保家中安稳，让夫君无忧。可那是男子，妾身如何让他入驻内院？如何待他如姐妹？如何带他面对亲友？如何领他祭拜祖宗？！”
最后一句，几乎是歇斯底里，攥着绢帕的手指，根根泛着白，那丝绸的翠蓝绢帕，硬生生被攥出折痕来。
“今晚你看见了什么？”季玖转开视线，望向桌上静默燃烧的火苗，低语道：“今晚我一直在房里，哪里也没去。”
夫人还是愣在当场，并未出言。
“天寒了，
季玖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的脸上无丝毫表情，只是站着，如磐石，仍由风吹雨打，也不动弹分毫。
在夫人的,bao怒前，他的平静显得诡谲而叵测，眼底一片幽深，如万年寒潭的眸子，将夫人的愤怒与激烈尽收眼底，且无分毫回应。
女子在这样诡异的平静面前，突然失了声，,bao怒宣泄过后，剩下的是对这个冰冷岩石一样男人的畏惧。她敬他，至始至终。一如她爱他。
他们之间，是先从敬，转而成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