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豹之身,不管你是蒲柳之姿,还是松柏之质,都有零落凋谢、草草收场的一天。到了这把年纪,我也该准备下场啦!正像梅芳当年说过的一样,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就是放不下,也得撒手。故乡就在十八华里之外,我已经回不去了,青龙山这个地方,眼看着就将成为我人生的最后一站。其实也挺好。虽说是荒山野岭,人迹罕逢,但我一想到我那死去多年的父亲曾经在这里开过矿,心里总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亲切有味,能在这样一个地方终老,也还算凑合吧。这样想着,天快亮时,我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年盛夏的一天,我记得是中午十二点钟刚过的光景,我正在传达室里看午间新闻,一个身材短小、皮肤黝黑的姑娘来到了传达室的门前。我正要上前问她找谁,那姑娘一把摘下头上的草帽,笑着对我说:“伯伯你忘性大。你又不认识我了?我是芦花呀。”
原来是芦花,永胜的二女儿,在朱方集团旗下的造纸厂当清洁工。在我婶子骨灰下葬的那天,我们曾在一个桌上吃过饭。
芦花是来送信的。她说春琴不行了。她还说,永胜的腰椎病犯了,走不动路,让她来采石场报个信,“春琴不行了。你现在赶回去,没准还能见上一面。再晚,就来不及了。”
芦花还要赶回厂里去上班,连水都没喝一口,就急着要走。我送她出门时,芦花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我只得远远地问她,春琴得的什么病?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芦花又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朝我喊了一句:
“他们家的事,不好说。”
随后,她冲我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