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不依。
郑娟非带不可。
光明说:“让姐姐带着无妨。”
秉昆这才不作声。
光明将草帽戴在姐姐头上,秉昆替郑娟挽着包袱,另只手牵着光明手,三人接踵出门。
她洗脸时,光明对秉昆说:“周蓉姐姐既已回国,必然面对重新找工作等事,如果她能多听听晓光姐夫意见,肯定对她是好。”
秉昆就说会转告他们。
光明问:“这屋里炕,还在吗?”
秉昆说:“在,哪里敢拆!冬天靠它才能睡在暖被窝里啊。”
光明又问:“还好烧吗?”
他们相貌。即使与他们本人相貌有些不同,却也差不太多。”
秉昆又问:“那你能说说你晓光姐夫什样吗?”
光明想想,缓缓地说:“晓光姐夫……”
这时,郑娟从小屋出来,换上国庆节才舍得穿衣服、裤子和鞋,挽着个包袱,催光明动身。
秉昆很有意见地说:“你看你,急什呢?和光明有话正聊着。”
隔着条坑坑洼洼土路,在秉昆家斜对面,棵大杨树下,拴着北普陀寺辆马车。那大白马非常强壮,背宽臀圆,显然饲养得很好,正细嚼慢咽着麻袋里草料。车上盘膝坐着另名和尚,闭着眼,手捻佛珠,念念有词,低声诵经。他身边卧条大黑狗,黑瞎子那大个儿头,下巴颊儿平伸,舒舒服服地贴着两只前爪,也闭着眼,垂着巴掌大耳朵,似在犯困,也似在倾听。那些孩子们有坐在车板边儿上,有上身伏在车板上,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和尚,个个特别着迷
秉昆说:“年年破开炕面清除烟道里烟油嘟噜,烟行顺畅,挺好烧。住在这倒八辈子霉光字片,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
光明竖掌道:“阿弥陀佛!古往今来,人间福祉,总是最后才轮到苍生。天道不变,佛亦无奈。佛法无边,并不是指佛能力转天道。天下苍生只有耐心盼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谓巨变,无非是又换茬茬权贵而已……”
光明话还没说完,郑娟洗罢脸走过来,往光明身边站,又连声催促:“走吧,走吧,别跟他说那多,你话他不会懂。”
秉昆见她居然怀抱着楠楠骨灰盒,吃惊道:“你别把那个也带去啊!”
郑娟说,她觉得楠楠也想舅舅光明。
郑娟说:“弟他们肯定还没吃午饭,咱家饭他们又吃不得,跟他们早点儿走,他们不是也能早点儿吃上口饭吗?”
她不但话语多,而且说得句句在理。
秉昆眨巴几下眼睛,无话反对。
光明说他们不会挨饿,带着干粮呢。嘴上这说着,却已站起来。
郑娟忽又要洗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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