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领导差点儿认不出蔡晓光了——他头发乱胡子很长,衣服裤子皱巴巴的,左手手指几乎全都被烟熏黄了;估计好久没洗澡,身上都有味儿了。
那位领导对文艺是外行,并未把他的事看得多么重要——无非就是一位受过迫害的干部子女要求换一个工作单位嘛,何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于是当着他的面立刻批示:“请话剧团的同志认真对待,若觉晓光同志尚有才华,应以做好干部平反昭雪善后工作为第一要务的高度考虑。”
最后一行字批得特别给力,“晓光”这种亲切的称呼意味深长,令人不敢掉以轻心。
A市话剧团“w.g”前在全国话剧界名气不小,尤以演出普希金、果戈理、契诃夫、高尔基以及苏联时期的g,m剧作家的剧目闻名,在全国独树一帜。他们演出剧目如《赫哲人的婚礼》《抗联烽火》《北大荒人》《青年一代》也曾好评如潮。“w.g”中,这些优秀剧目却都成了罪状,不少编导、演员厄运
一九八六年五月二十五日下午,周家像要举行什么家庭庆典似的,除了郑娟的弟弟光明,该回来的全都衣着整洁地回来了。周志刚对蔡晓光很熟悉,他经常陪周蓉回来,周志刚认为他是女儿的好友。
蔡晓光父亲的问题“w.g”后平反了,但不久就检查出了癌症,去世了。知道他的人都说,他也应该属于被“四人帮”迫害致死的人。大家都替他庆幸,比起那些含冤而死的人,他死得总算可以瞑目了。他住院期间,该去看望的领导都前去看望过,追悼会也开得相当隆重,也可以说极尽哀荣。
蔡晓光对他父亲的死特别看得开。他曾对周蓉说,如果他父亲当时没受那么一场冤枉,现在的下场怎样那就很难说了——省革委会委员、“支左”军代表、省商业厅革委会主任,让你整谁你能说一个不字吗?说了岂不是自己照样要该整?整的人多了,下场未见得比现在强。
周蓉只发表了一句看法:“‘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
作为儿子,蔡晓光只向省市领导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不愿回拖拉机厂去了,希望换一个工作单位。
他当年受父亲牵连,受了不少委屈。领导们认为他的要求不过分,问他想调到什么单位去。
他说希望到市话剧团去当导演,如果认为他没资格,当编剧也行。
领导说那是需要才华的呀,那种才华是需要证明的呀!
他说:“我有,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一个多月后,他向具体负责安排他工作的领导交了一个话剧剧本《北方的地火》,是《于无声处》《丹心谱》那一类批判“四人帮”题材的剧本,并附上导演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