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志强说：“那不是才休息
十来分钟嘛。咱哥俩先不扛，吸支烟。”
他没接涂志强
烟，怕自己染上烟瘾。
涂志强也不硬塞给他，自个儿吸着烟，
厂里为他另配
名出料工肖国庆。二人块儿干活时，他而再，再而三，再三再四地叫人家“强子哥”。肖国庆与他关系蛮好，实际上秉昆在厂里挺有人缘，大家与他关系都蛮好。他起初几次叫肖国庆“强子哥”时，人家并没太在意。频频叫，终使那性子和他样温良肖国庆大光其火，当胸给他拳，怒道：“你他妈有完没完啊？总拿个杀人犯名字叫
！以为好欺负昨？”
他只有鞠躬道歉不止，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成心。”
这是涂志强被枪决三天以后事。如果不是工友们拉开，肖国庆非抄起木板拍他不可。
那三天里，只要他进入木材加工厂大门，便觉得涂志强身影无处不在。涂志强声音似乎也时时在他耳边，或大声或小声地叫他：“昆子，昆子……”
在秉昆看来，与他前后扛木料肖国庆背影，仿佛是他极为熟悉涂志强背影。有几次，他仿佛看到肖国庆后脑勺变成苍白如纸涂志强脸，对他玩世不恭地笑，骇得他每次都大叫声：“停！”有次还是在高高跳板上叫起来。
他闭上眼睛就做梦，梦接梦，连得乱七八糟，先梦到姐姐寄来张大寸结婚照，照片上男人竟是涂志强！
惊，醒。
好不容易再睡过去，结果梦到还是涂志强！
脸白如纸涂志强手拎根铁钎子，挖苦地对他说：“瞧你那点儿胆儿，自己都不怕死，你还吓昏过去？”
又惊醒，惊出身冷汗。
次休息时，他独自躲得远远，望着锯台那儿。飞转锯片旋入圆木，其声刺耳、锯末四溅情形，使他想到涂志强父亲，那名舍身救人老锯工令人崇敬死，也想到涂志强干过件坏事——
某日，涂志强踏下跳板时问他：“昆子，累吧？”
他说：“累极。”
涂志强坏笑道：“会儿就可以休息，哥保证，至少让你休息上半小时。”
他说：“半小时前刚休息过啊！”
接着梦到春燕。
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对他惨笑道：“没想到吧？强子他杀死是！你个傻帽儿，这世上你想不到事儿多，俩条心，就是要给你这种傻帽个大意外，刺激刺激你们神经！哈哈，哈哈……”
他在春燕狂笑时喊出梦话：“哥哥快来救！”
结果将母亲也惊醒。
秉昆感到自己没法再在木材加工厂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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