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他携带的只是一块玻璃,仅此而已。一个烟雾弹。
他们身后,埃夫勒上空的一大片云层忽地被点亮了,一次、两次。是闪电吗?他隐约看出前方是几亩没割的干草和几座没点灯的农舍——农户和牲口棚。毫无动静。
“玛丽,我看见一家旅馆。”
“你说旅馆都没空房了。”
“这家看起来不错。走,不远。”
”第一个男孩说。
两个孩子带着他们的战利品一步一颠地沿着私人车道走出去,被黑暗吞没。
“伦敦?”玛丽洛尔低声说,“馆长的朋友现在在伦敦?”
烧焦的纸片从脚边飘过,树影婆娑。一个裂口的甜瓜像被割下的头颅慢吞吞地滚动。锁匠看够了。一整天,他神往着迎接他们的食物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和玛丽洛尔可以吃到热乎乎的小土豆夹黄油。青葱、蘑菇、煮蛋和奶油汁。再来点儿咖啡和香烟。他拿出钻石递给詹诺先生,詹诺先生就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长柄的黄铜眼镜戴上,冷静地观察后告诉他,到底是真是假。接着,詹诺把它埋在花园里,或者藏在墙上的暗门里,反正诸如此类的。任务完成。我不再关心。他们会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洗个澡;也许还有人替他们洗衣服。没准儿詹诺先生会讲讲他馆长朋友的趣事,然后小鸟唱着歌叫早,最新的报纸宣布入侵结束,以及理所当然的领土割让。他将重返钥匙管理处,晚上继续给小木房子安装可以上下活动的小窗户。早上好。早上好。一切照旧。
但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燃烧的树木,烟熏火燎的房屋,锁匠站在车道的碎石上看着最后一缕光线隐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有人在追我们。有人知道了我的秘密。
他再一次背起女儿,又走了半英里多。他们靠近农舍的时候,灯还是没有亮。牲口棚在约百米开外的地方。他的耳朵里全是血
他牵着玛丽洛尔转身朝大路跑去。
“爸爸,我的脚。”
他把背包转到胸面,背起她,她搂住他的脖子。他们路过撞毁的汽车和门房,没有往东进城,而是折向西边。骑自行车的人擦肩而过,表情凝重。怀疑?惶恐?或许兼而有之。也许是锁匠自己的眼睛蒙上了这两样东西。
“不要这么快。”玛丽洛尔恳求着。
他们在离公路二十步远的草地里停下来休息。这里只有如渊的黑暗、森林里猫头鹰的哀鸣和路旁水沟上追赶昆虫的蝙蝠。锁匠提醒自己,钻石无非就是碳,在地球深处压抑了若干世纪以后顺着火山通道升到了地球表层。经人切割、被人打磨。它所承载的诅咒不会比一片树叶、一面镜子或者一个生命更多。这不过是天地间的一次偶遇,物理变化加上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