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已经连续广播了三个月:状况已日趋稳定,状况已日趋稳定,状况已日趋稳定……”
“斯大林时期的话语,又开始老调重弹了:‘西方的特工人员’,‘社会主义的大敌’,‘苏联人民坚固联邦的祸害’。大家都在谈论来这里的间谍和密探,却无人谈论服碘防护,所有非官方信息被视为西方的意识形态。”
“昨天主编删了我的报道,内容是有关当晚前去核电厂救火的消防员的母亲。这位消
蚂蚁们在树干上爬着。这里四处是军事器材,充斥着行军声、哭泣声、哀怨声、咒骂声,还有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但蚂蚁们依旧自顾自地爬着。
我刚从隔离区回来,这一天我见到的所有事物中,只有一样让我印象最深刻,就是这些蚂蚁的身影。我们在森林中停下脚步,我站在一棵桦树边抽烟。我离树很近,就靠在树上。出现在我眼前的,便是这些在树皮上爬行的蚂蚁,全然无视我们的存在。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蚂蚁们也不会发现。而我呢?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蚂蚁。
起初大家都说:“这是一场大灾难。”然后大家说:“这是一场核战。”我读过有关广岛跟长崎的报道,我也看过那些纪录片。核战争,爆炸的半径范围,这些虽然很可怕,但可以理解。我甚至可以想象当时的状况,但我无法理解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你只会知道一些完全看不见的东西来了,然后这个东西会摧毁整个世界,还会爬入你的体内。我还记得一个科学家对我这么说:“这会花上好几千年。”
他解释给我听:“铀的分解,也就是铀-238的半衰期,换算成时间就是十亿年。而钍则需要一百四十亿年。”
五十,一百,两百,这些数字我可以理解,但数字更大的话,就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了。我什么都搞不清楚了:时间是什么?我又在哪里?
现在才过了十年,却要我写下当时的事,要怎么写?我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你无法解释,你也无法理解。我们曾试着想象现在的生活,但没有办法。
切尔诺贝利的爆炸为我们带来了切尔诺贝利的传说。报纸跟杂志争相要写出最耸人听闻的文章。那些事不关己的人,特别喜欢这种骇人听闻的报道。大家都读过像人头一般大的香菇的描写,却从来没人真正找到过。我们不应该创作,而是记录,记录事实。你听说过有关切尔诺贝利的科幻小说吗——根本没有这样的书!但是现实里人们写得更为科幻。
我有一个笔记本,专门用来记录对话、谣言和轶事。这么做很有趣,更可以传给后人。想想希腊古文明至今还剩下什么,就是那些希腊神话。
这就是我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