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了头。现在安全了。我走出了广场。我现在终于不在广场上了。但我的状态可没有好得可以叫你竖起大拇指,甚至比刚才更差了。
我发现自己来到教堂后院的墓地。
我慢慢地走着,从每一个墓碑前走过,看上面的字,甚至连那些没有刻字的也看。我找到年龄最大和年龄最小的死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好奇,我想。
突
幽灵的喉咙被哽咽住了。我特别气愤,特别难过,特别痛苦,立刻就热泪盈眶。自从我死了以后,我第一次感到我是那么不平,那么悲愤,我要大声叫:“这不对!这不公平!我要再活过来!我只是一个小孩,我不应该死。都怪那个蠢货卡车司机。我不该死!太不公平了。”
但是我又想,谁又该死呢?那些倒霉的事应该发生在谁身上呢?谁都不该。我想,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不管你应该不应该。
这真的不公平,我想。我身边的那些小孩,从我旁边走过,甚至从我身上穿过。他们又吵又闹,还一边走一边动手,有些人只跟自己的同伴说话,讲些笑话,还开别人的玩笑。
我想再活过来。我说不出地想再活过来。我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我以往根本没把这些当回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像踢个球呀,吃个松脆饼呀――可我现在多么怀念它们。
我是多么妒忌他们。多妒忌他们还活着。我知道他们不是每个人都开心,他们中有人刚打输了架,正在难过。还有人正在担心他们的考试,或者他们家里还有更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就是嫉妒他们,甚至嫉妒他们的不开心。真的,我就是嫉妒。因为至少他们还活着,我却死了。
或许,这正是阿瑟不想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原因。这可能就是他临走时跟我说的“意外”。这也可能发生在你的身上。危险不是来自于别人,而是来自于你自己,是你自己内心当中的危险和丧气。
我继续走,去试着忘记他们,不去看所有在我周围的小孩。我穿过广场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脚下的小道。但我能听见踢足球的声音,我能听见骑自行车的声音,我能听见卖冰激凌小贩放出的音乐声,是《雪人》的调子,我能听见,我能听见所有人说话的声音和他们的笑声,我还能听见――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我继续低着头,沿着石子铺成的小道走。那条小道在广场上弯弯曲曲,就像是一条蛇,一直伸向老教堂的后院,最终指向我家门前的那条大路。
声音渐渐远去了,卖冰激凌小贩的音乐声也越来越远了,就像冰激凌自己逐渐融化了一样。越来越弱的音乐声,还在到处寻觅着又热又渴,需要凉快一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