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还挂着“四大美人”画像,看上去也有年月。戴得头上,正是“昭君出塞”。原本是凄苦景象,但不知为何,画家将明妃形容画出娇俏与喜气。不像是远嫁和亲,倒像是芳心有属未辜负。
尽管山伯介绍是个做研究“教授”,但戴得却还是认定是“写报纸”媒体人。他神采奕奕地请多写写他这个铺头,并且告诉当年林家卫电影都来取过景。
想想,问他是哪部。他说,就是台词说,人人都是没有脚雀仔那部。
试探地问他,知道同钦楼事情吗?
他哈哈笑说,是人都知啦,“溏心风,bao”茶楼版。
凡物烹成,必需辅佐。要使清者配清,浓者配浓,柔者配柔,刚者配刚,方有和合之妙。
——袁枚《随园食单》
戴得自小就有些怕姐夫。
至于为什怕,他却是说不上来。
如今自己白发苍苍,提到山伯,还是压低声音,对说,不知怎,他不说话,眼里头凛,就不踏实。
说,你覺得在香港做茶楼,好不好?
他答,当然啦。人人都食“盅两件”。
又问,那开上海菜餐厅呢?
他答,也好。自家生意,怎不好。
觉得,他回答过于狡黠与不由衷,于是问个潜藏恶意问题,当年你
看他手里抚摸着紫砂老泥壶,手指弹动。仍是不安模样。
戴得三十岁上,家里已经在香港开四间上海菜馆。三间在湾仔,间在观塘。眼下四间关三间。观塘那间是最后关。姐夫年纪渐大,做不动。康宁道上,四千多呎店堂,现在是“鸡记”麻将馆。
戴得在家里,排行老幺。兄弟姐妹八个,父亲五十岁才有他,是老来子。山伯早前未讲凤行家事,只带到“十八行”来,听戴得讲。
戴得坐在自己家唯店铺里,满面红光。虽然是下午三点,吃中饭客人已经离去,但后面仍是个忙碌背景。他妻子,端着大锅碗盏茶杯,雄赳赳地往后厨走过去。姐夫五举山伯,正在柜上盘点账目。他儿子和侄子,则合力在个巨型钢精盆里,搅打肉馅。
这个餐馆,有种刻意陈旧。与同钦楼无奈老去不同,它似乎很享受并强调着这种陈旧,不加掩饰。头顶黑色吊扇,已看得见锈迹。曼陀罗花样米色墙纸,也有着蜿蜒水渍。但却并不起眼,因为墙上挂满五颜六色餐牌。餐牌毛笔字是些许刻意瘦金体。标示着“龙井虾仁”“松子黄鱼”和“花雕醉鸡”价格。戴得指着其中张,上写着“冲爆羊肉”,显然是笔误。但他不以为意,说是请高人所写,将错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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