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轻微鼾声,不禁侧过头去。外面月光洒进来,渐渐她看到身边有个黑幢幢起伏轮廓,是这男人呼吸。渐渐看清晰,这轮廓竟是海涯边岩样。鼓突眉骨,粤地人少见挺秀鼻梁,都是铿锵。鼾声大些,有些微停顿,然后接续。也是起伏,这声音渐让她安心,竟也沉沉睡去。
她是在鸟聒噪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却看见那只鹩哥栖据在床架上,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黑洞洞,竟有些凌厉,忽然“嘎”地叫声。她听见身后笑。回过头,看男人盘腿坐着,说,睡天,没人给它喂食,是饿极。
慧生心里抱怨着自己疏忽,却脱口道,你醒,干吗干坐着?
男人说,嗯,早醒,怕起来吵醒你。就坐着。
慧生默然,也坐起身。叶七说,没事,你睡你。他便下床来,刚站定,那鹩哥便飞到
坐起身便接过来,还是滚热。看来是在暖锅里搁着,等他醒来。
他喝口,竟时间怔住。接着又舀大勺,细细地喝下去。竟然闭上眼睛。这粥似无味,至喉头甘香里却又有千百种味。
他望着慧生,问,这是什神仙白粥?
慧生说,这粥有个好名字,叫“熔金煮玉”。看你厨房里头藏颗冬笋,就用上。
“熔金煮玉”。叶七放下碗,说,好名字,现在是神清气爽。
他声音里还透着虚,却撑出个硬朗朗精气神。站起身,望望外头,天已经黑透。看柜上座钟,竟然已经半夜。他就将床上掸掸,说,是睡够,你好生歇着吧。
慧生咬咬嘴唇道,你别动,看着你。今天早上那样子,吓死个人。
叶七愣愣,脸上神色也静止住,忽而舒展开,笑道,你不赶,又何必要走。
他便又躺下来。片刻,又将身体往里头挪挪。这本是个无比宽大宁式床,横躺着都能睡上好几个人。挪与不挪,离床沿都有大块地方。慧生看懂,脸热热。背过身,只将外褂脱,熄灯,就也躺在床上。
两个人便并排躺着,谁也不说话。屋里先是黑透,慧生闻到股子陈年中药味,还有些带着湿霉气木头味,外头放通天炮仗火药味和点宿游灯灯油味。如今都冷下来。倒是还有种气味,先是若有若无,游丝样,渐渐浓厚,竟有个形状,暖暖地,将她碰触下。这是身边男人气味。这味道是她陌生,却也熟悉。毕竟是有儿子人,如果也长成少年,那是汗和皮肤翕张而来气息。但到底不同,这气息要厚得多,也粗糙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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