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响愣愣,还是不接,说,娘说,不合规矩。
利先叔便自己口将汤喝下肚,然后长叹声,人间莫过三蛇鲜啊。
说罢偷眼看阿响。阿响舔舔嘴唇,定定地看他。利先叔又盛碗,放在他鼻子旁边,荡荡,说,香得。
这时候,就看慧生,把夺过碗,猛顿在案上,厉声道,厨子偷食,教坏细路。
利先叔时语塞,恨恨道,下栏命!
,那时不及个筲箕长,转眼风似,也长大。
阿响便拎只桶,去井边取水。恰好经过天阶,连春堂女工们,架起台,正在出骨。女工手拈蛇,手用大拇指从粗头铲进去,蛇肉离骨脱出,那手势利落,不消两三下便拆好条蛇。阿响看着,倒想不起这些“茅鳝”,刚才在地上血淋淋挣扎样子。
他坐在小板凳上,拿柄小刷子,细细地洗那柠檬叶。太史第后花园“兰斋”,种好几棵柠檬树,这些年也长不少。利先叔有年让他站在树底下,在树干上划道,说,阿响,明年再看看,你长高没。第二年,他老实地站在树底下,见那道高过自己头顶。他以为自己长矮,偷偷哭场。慧生知道,当娘去和利先叔理论。她大喉咙说,谁再欺负们孤儿寡母,就跟这棵树明年道遭雷劈。
几年过去,这树没遭雷劈,倒更茂盛。娘俩儿在太史第稳脚跟。阿响喜欢采柠檬叶。做蛇羹,嫩叶不够味,老叶太硬。他呢,就会眯起眼睛,对着阳光看,就能看出老嫩,下得去手。他边洗,边撕去叶脉,叶子分两半,叠卷,放在手边笸箩里。
卷好,送到后厨,正看见利先叔在熬蛇汤。远年陈皮与竹蔗味,和蛇汤清凛膏香,混在空气中漫渗开来,让他不禁嗅嗅鼻子。
九二九年香港《华星报》曾刊登则广告,足证彼时“太史第蛇宴”令城中各大酒楼马首是瞻之盛况:
广州四大酒家每年制作之菊花五蛇羹,系用巨资,聘请向霞公太史之厨师传授制法,久已驰名遐迩。自分设楠园、大三源、
利先叔接过笸箩,将柠檬叶卷放在案上,麻利利地切开。蛇羹考刀功,这柠檬叶要切得幼若发丝,才算过关。这案子,都是切成丝各色配料。阿响看得出神,利先叔倒说,叔考考你。闭上眼,数数这案上切丝,数出有赏。
阿响便真闭上眼睛,五十地数:鸡丝、花胶丝、冬笋丝、吉品鲍丝、冬菇丝、陈皮丝、姜丝、广肚丝、云耳丝。
利先叔哈哈笑,说,不声不响,还真是好记性。
说罢,就端起碗,盛碗蛇汤给他。
阿响不接。利先叔说,好小子,有赏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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