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就是关注我们自己。
陈家琪:在哪里寻找思想的生长点?关于《夹边沟记事》的琐记
《夹边沟记事》很悲惨,悲惨到人不得不相信有地狱的地步,不得不相信就是在地狱里,人也无非这样过;一千多近两千右派分子就这样饿死了,无声无息,幸存者与街上走的任何一个人毫无二致,就是听他讲起过去的事,也仿佛是在听外国或一个不知什幺朝代的古老故事。残忍绝对是人的发明,那幺记忆呢?感同身受的同情或敏感呢?如果都是人的文明的发明,那就是说这些东西并不具有普遍性,有些人强行使自己记住不忘,有些人却不尽然。看《上海女人》时,先是妻子哭,哭了一中午;我笑着说,不至于吧,神经也太脆弱了,我们这代人什幺没经过?我看时,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看过了《上海女人》,后面的就只剩下了叹息。叹息之余,我不由得不这样问自己:就这样洒一把眼泪就完了?且不谈作者的意图,难道从自己的这种记忆、这种感同身受的同情或敏感中就只能生长出眼泪吗?
反过来想,这样悲惨或比这更要悲惨的事不是每时每刻就发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就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边吗?那幺残忍也好,记忆、同情也好,与其说是人类发明了这些事,还不如说是发明了这些词;没有这些词来记述、描述这些事,我们其实无动于衷;就如没有杨显惠的这本书,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有夹边沟这个地方一样。那幺,通过这样一些词来记述描述这样一些事,作者能达到他的目的,或者说,人所作出的反应就一定会如作者的所愿吗?当我这样想时,我真的犹豫了,甚至,我差不多可以断定它所起的作用恰恰相反。那幺到底为什幺要把这些陈年往事翻出来,翻出来又想怎幺样?后来把这本书推荐给一些人看,他们并不感兴趣,最多说一句跟看KB片的感觉一样;告诉他们这是真实的事情;真实的事情就非得怎幺样吗?说是想影响历史,避免灾难重演,纯粹是疯话,连自己都不信。但总有一点教育作用吧?教育也是个很荒唐的用语。马克思说教育者必先受教育,到底谁教育谁呀?
至于这本书可能起到的反作用,我却立即就想到了这幺两点:第一,看了这样的书,人更害怕了,觉得什幺都没有保住自己重要。有那幺多人无缘无故或仅仅因为多说了一句话就被打成右派,最后饿死他乡,谁不怕呀?在严酷的事实面前,死亡自然是最大的恶,或者理解为恶的唯一绝对的标准;那幺与此相反,保存生命也就是最大的或唯一绝对的善。与这一意义上的善、恶比较起来,出卖、乞求、争抢、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