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哈哈笑,说,先说这尹小姐事,老刘是多虑。姚永安不做赔本买卖。女子如衣服。这衣服既已买到手,便自然另有计算。可不是荒唐公子哥,女人是惯不得,点到即止。这个你也要记着。
文笙便问,那你这向,钱都用去哪里?
永安低声问他,你看这个姓何,是个什人?
文笙愣,道,照你说,是个老乡。
永安便又笑起来,说,没错。这个何国鸿,穿这身,就是个老乡。可脱这身,换上军装,他就是二十二军军需处何司务长。
丬老号,看着,将来要靠老弟打开片新天地。
说完他咧开嘴笑,嘴牙齿被烟熏得黑黄,却有颗硕大金牙,在灯光里猛然地闪烁下。
文笙看这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面相有些老,像是经过些风雨。头发茬泛青,新剃。他说话间,便伸手搔搔。高兴,往印堂上拍,倒豪气得很。穿得是西装,显见没穿惯,时不时将颈子转转,终于不耐烦,将领口解开来,舒口气。
牛排上来。何先生踌躇下,举起刀,先是右手,又换到左手。刀下去,看牛排血水“滋”出来,眼睛里头竟有丝恐惧。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刀切下去,叉起放进嘴里。
永安气定神闲,手里晃晃红酒杯,侧过脸对文笙笑笑。他喝上口,又对何先生举举杯。何先生将酒端起来,饮而尽。
文笙听,也是惊,便说,你几时和军界人有关系。
永安道,以前是没什关系,如今是大有关系。司务长管什,军饷。军饷是什,钱。现今中国,钱最不值钱,也最值钱。
文笙心里不解,永安是个洋派人,最笃信人以群分。来上海更是如鱼得水,吃饭交朋友,哪怕谈生意,讲究是棋逢对手。可这何先生,若不是他故旧,便没道理如此亲热。
这个晚上,果然没谈什生意。多半是永安讲在洋场上见闻。何先生听着也有些心向往之。临走时,永安便拍拍他肩膀,说,大哥既来,就多玩几天,老弟也尽地主之谊。别不说,这上海女人味儿,倒是老家尝不到。
何先生拱手说,这次事忙,先回去。永安兄话先记着,下回来,少不要承你款待。
永安便从怀里掏只锦盒出来,塞到他手里,什话也没有。打开来是支金表。何先生刚要开口,永安道,既说是下回,这表大哥收着,帮你计个时日,莫让小弟等得心焦。
路上,文笙就将老刘话与永安说。说,你这阵钱花得太爽气。不知道这老乡什来头,你手笔却堪比孟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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