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如想说句,当娘谁不疼孩子。可想起姐姐情形,就把这话给咽下去。
天寒凉,昭德身体又不大见好。吃多高丽参,天又燥,心火就旺些。说起话来,比往日失轻重。上下对她怕,就又增几分。人又思虑得多,或许也是牵挂,睡得便不踏实。
这天后半夜,昭如起夜,却看见有个人站在房门外头,看着自己。黑漆漆里头,只看得见双眼睛,倒将昭如吓得不轻。待仔细看,却是昭德。没待昭如问她,昭德慢悠悠地说,梦见爹。
昭如心下动,赶紧哄她回房去。刚躺下,她却又坐起来。昭如便先打发丫头出去。昭德喃喃道,有十几年没梦见爹。昭如在脑里头过下,竟然也拼凑不出爹模样。只记得副圆形黑框玳瑁眼镜,上头坠条长长赤金链子。昭德捉过她手,你猜,爹跟说些什。
听她这问,昭如便索性在床沿上坐下来。
怕是除打仗,便是打家劫舍。
二人出来,孟养辉叫自己车送她们回去。车开动许久,昭如回头,见他还站在门口目送。昭德说,别看,原想在他身上找条退路,如今断念头。要说做人,是们远远地不如人家。
石玉璞是在个清晨离开。那是个很平常早晨。饭桌上,这男人并没有多说些什,他只是抱怨煎饼果子味道大不如前。
昭德说,天津卫居然还能找得到地道煎饼果子,已经是造化。
他看见笙哥儿抓着蘸黄油吐司,伸进他面前大酱碗里,就使劲摸摸外甥头,以激赏口吻说,好小子,知道大酱是个好东西,长大是个汉儿。
爹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昭如便扑哧声笑,说,姐,这倒像是娘说话。
昭德便皱眉头,你且听说完。就问爹,这穿衣吃饭,有锦衣玉食,有粗裳淡饭,您老人家倒是想怎个嫁法?你猜爹
上汽车时候,昭德叫住他,将他衣服领子捋捋平,第颗扣子扣扣好。
昭德说,大连不比这儿,日本人没个管头。和他们打交道,少说多听。
石玉璞哈哈乐,大声道,管天管地。你不如把家里几个婆娘给看好,不在,别让她们蹬鼻子上脸。
这年秋冬之交,天津格外冷,空气又干燥。人是不出去,可到底是老房子,炭火烧得再旺,外面寒气却时时地渗进来。小孩子娇嫩,笙哥儿手上,就发皴。库达谢夫子爵带支俄罗斯马油来。昭如就遍遍地给他涂,然后握在自己手心里焐着。
昭德靠在床上看着,忽然说,个男孩家,打小你就这护着,将来可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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