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睦连忙拱手,说,吴先生,家睦怠慢,还望恕罪。老者还礼笑道,卢老爷之盛情,心知肚明。今日到来,为吃面,二有要事相商。可否借步说话。
原来这吴先生,为人清澹,内里自有热忱。近年也苦于襄城画派式微,后继无人,就想着开办间私学,招收生徒。却碍于声名,很怕城中显贵商贾,都将自己孩子送来。二来又确需资助,才可遂他不拘格降人才之愿。他在城中多方查考。肯出钱不少,多为沽名钓誉之辈,令他大感失望。心气凉,便将这事搁下。后来有日,听人谈起城东“德生长”五金店卢老爷,是个淳厚之人,早年在山东乡里耕读,并非俗庸之辈。吴先生便心里动,想要登门造访。
却见卢府当日搭棚施粥,吴先生便有心要试他试,于是便要碗“炉面”。
吴先生笑得十分爽气,说,也是老夫聊发少年
贾,便有心设棚赈灾。硬食多是花生饼、豆饼施以稀饭。寻常人家上不得桌面东西,于难民是救命之物。“德生长”粥棚前人山人海,却不同,发放主食是道“炉面”,让同乡大为罕异。
原来这“炉面”,是鲁地乡食,做法却甚为讲究。五花肉裁切成丁,红烧至八分烂,以豇豆、芸豆与生豆芽烧熟拌匀。将水面蒸熟,与炉料拌在起,放铁锅里在炉上转烤,直到肉汁渗入至面条尽数吸收。如此出炉,味美令人食之不禁。粥棚以“炉面”发送,本为善举,在旁人看来却是有奢侈之嫌。家睦并不在意,见难民食乡味至涕零,甚感安慰。
这日施粥,却见位老者,施施然在桌前坐下,要碗炉面。他操是本地口音,显见不是难民。伙计便皱眉头,厉声道,没听说,打秋风打到粥棚来。这面再好吃,是你这种人吃?
家睦听见,眼光也跟过来。老者并不恼,拈下胡须,微笑说,既是善举,岂有时地之规。腹中饥辘,也是难,怎就不是难民?
伙计就有些恼,说,们“德生长”,不招待无理闲人,你请吧。
老者坐定,阖上眼睛。
家睦就走过来,作揖,说,老人家,们这炉面,确为流离乡民所备。原不是什好东西,因是鲁产,倒可解离乡背井之苦。您若不嫌粗鄙,卢某即奉上与您品尝。
老者并不客气,说,那就来上碗。
好面。老人吃罢,起身从袖笼掏出个卷轴,说,既吃你面,也不能白吃,聊作啖食之赀。
家睦展开看,是幅工笔花鸟,画风谨致,再看落款,是“吴清舫”三个字,心下大惊。原来这老者便是这襄城盛传清隐画家。此番出现,实在出人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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