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仍是百般捧场、鼓掌。可就在戏快结束时,一个舞台灯光暗转中,不知谁给舞台正中扔上一只破鞋来。当灯光升亮,樊梨花(忆秦娥扮)扎着大靠出场后,那只破鞋就成了观众议论的焦点。在观众池子的后区,甚至有人鼓起倒掌来。是樊梨花的“马童”,一串漂亮的跟头翻过
却,那岂不是正中人家的下怀了?听我一句劝,天地自有公道。黑的说不白,白的说不黑。即使把白的说黑了,你对秦腔的贡献也已写进观众心底了。相信乔所长他们会为你查源头、鸣不平的。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难过,但你别无选择。你还得好好唱戏。只有好好唱,唱得比过去更好,更精彩,才有可能让这场危机化解过去。要不然,会有更多不理性的声音,把你放到‘绞肉机’里,彻底绞杀掉的。记住:能享受多大的赞美,就要能经受多大的诋毁。同样,能经受住多大的诋毁,你也就能享受多大的赞美。你要风里能来得;雨里能去得;眼里能揉沙子;心上能插刀子。才能把事干大、干成器了。哭一哭就得了,晚上还得登台唱戏。秦娥,这就是我来找你要说的话,听不听都在你了。”
忆秦娥突然拉过被子,捂住头,号啕大哭起来。
薛桂生悄悄给秦八娃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薛桂生轻轻问忆秦娥:“秦娥,你看今晚这戏……要实在撑不住了,也可以停一晚上。团上可以对外出一个说明,说电路突然出现故障,需要检修。”
忆秦娥没有回话。
但秦八娃说:“我不主张这样做,秦娥今晚必须唱。哪怕明晚后晚‘故障’了都行,今晚剧场实在不宜‘检修’。”
忆秦娥还是没有回话,但她也没有表示反对。
下午五点化妆时,连不化妆的,都提前来看忆秦娥今晚到底演不演了。薛桂生更是早早就到舞台上,以检查舞台装置的名义,在前后台转了一个多小时了。有人看见他的兰花指,今天一直都是蔫着的。偶尔翘起来,也不大像兰花了。倒像是没有修剪的龙爪槐。
可五点刚过几分,忆秦娥就来化妆室了。她眼睛明显是虚肿着。大多数人都远远地看着她,只是传递出一种同情和支持的表情罢了。唯有楚嘉禾,端直走到忆秦娥跟前,还愤怒异常地说:“太黑了,真是太黑了。怎么能这样有的说上,没有的捏上呢。网络真是太可怕了,鬼在哪里,人还捏不住呢。”周玉枝给忆秦娥递了一条热毛巾说:“是鬼都能捏住。阳间捏不住,到了阴间也是能捏住的。”楚嘉禾就再没话了。
这天晚上,连平常不帮忆秦娥的人,都在她换服装、抢场、赶场时,帮助起她来。甚至让她还感到了一种少有的集体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