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坐了一长排人,每人面前都放着一沓纸,自是考官了。
她一眼看见,考官里还坐着米兰。她的心,不知咋的,就又嗡的一下乱了。
她定了定神,就听米兰说话
知道不。就是那个稻田里的稗子,你知道不。”
易青娥也被胡老师骂笑了。
胡彩香说:“把鞋也换了。看你那大‘摇婆子’鞋。也真是的,你舅个死啬皮,连鞋都舍不得给外甥女买一双。”
易青娥说:“舅要买的,我不要。”
易青娥穿的还是她娘给她借的那双回力鞋。这几天,她早早就把鞋洗白晒干了。她觉得那双鞋是最美的。可胡老师还是让她脱了,给她换上了新凉鞋。也是刚买回来的。胡老师说:“穿上这个才跟裙子般配哩。”
院子里有电声喇叭在不停地喊叫,要所有家长都退出去,说考试不许在现场打扰。接着,就喊考生抽号了。易青娥抽了个十三号。胡彩香就说:“你这娃咋抽得这背的,号太靠前不说,还不吉利。臭手爪子!”胡老师还打了一下她的手心。想让她重新抽,可管考试的都是上边来的,不让。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考场分两摊:一摊在舞台上,考形体。一摊在后院子,考声乐。
开考前,先都在剧场池子里集合。由黄主任主持,上边来人讲话。那人讲了好半天,嘴角都讲起两堆白唾沫了,还在讲。底下的娃娃们就嗡嗡开了。只见黄主任把话筒一拍,像炸雷一样“嗵嗵嗵”响了几声,池子才安静下来。那人继续讲着“不能走白专道路”,“不能养成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啥的。反正易青娥一句也听不懂,就一直把心思放在了新衣服、新凉鞋上。那人终于讲完了,考试才宣布开始。易青娥的心,突然跳得比她舅的鼓点还要急起来。
前边考过的,和后边的还不能交流。考完形体,就直接从池子出去了。易青娥就那样懵懵懂懂在后台等着。那阵儿,舅也不见了,胡彩香也不见了,只有一个个她不认识的考生。县城的娃,明显比乡下来的张狂。等着考试呢,就能在后台打起来。而乡下来的,都吓得溜墙摸壁的,大气也不敢出。当她被“十三号”的喊叫声叫到侧台候场时,两条瘦腿抖得是咋都撑不住本来就削薄的身子骨了。她在想着舅的话,还有胡彩香老师的交代,都是要她大大方方、自自然然的。说上场就跟底下没人一样才好。她想,无非是考不上,考不上还回去放羊了事。从这几天看来,唱戏,好像也不是一件啥好事,为啥非要唱戏呢?这样一想,反倒轻松了许多。也不知咋的,她的腿也不抖了,心也不乱跳了,就瓜不唧唧地戳上了舞台。
到了前台,她才发现,她舅就坐在池子的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