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从面目全非的家中捡回来的玩具对讲机,上面的LED灯亮起了红光,沙沙的声音就是从它的喇叭中传出来的。大概是我哪天发神经给它装上了电池吧。这并不是小光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那个穿着挂绳、贴满贴纸的对讲机,已经陪着小光一起消失不见了,说不定现在还挂在他脖子上,在海底某处漂荡着。
沙……
我一边看着对讲机,一边继续喝酒。大概是因为喝多了,所以我不停胡思乱想着一些不可能的事。那天,要是我临时起意跟公司请了假,带着全家出去玩会怎么样呢?比如去隔壁县的老家住几天?那样就能躲开海啸灾害,小光也能跟着堂兄弟一起在沉痛的大人们旁边追逐嬉戏了。那样一来,现在他就能吵吵闹闹地围着我跑,然后被夏美训斥了。当时要是这样就好了,要是那样就好了,后悔
的贴纸。这样的小光,死于二〇一一年三月十一日。就是那场该死的地震,引发了该死的海啸,把我的妻子和儿子带去了不知什么地方。我家的房子是在数百米外被找到的,一层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二层挂在山体斜面上。公司那边也只有我一个人平安无事。我也去过安放遗体的体育馆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小光和夏美的遗体。
那之后过了一年的时间,亲戚朋友轮流来看我,大概也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z.sha吧。
“你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四岁了。”
“已经不用穿尿不湿了吧?”
“嗯。基本能自己上厕所了。”
就像这样和来访的朋友聊着天,情绪突然就会失控,然后将我淹没。
我借住在公司旁边的公寓里,自己不做饭,都是去便利店买便当和酒回家,然后边看电视边吃晚饭。公寓只有两个房间,却感觉大到无用。若是换了以前,早被小光四处乱扔的玩具搞得无处下脚了吧。他可能会把小汽车沿着榻榻米的包边摆成一排。能找到的与小光和夏美有关的东西只有寥寥几个纸箱,上面沾满了污泥,后来污泥也都干了,就收在壁橱里。
我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在公司总要干到筋疲力尽,才跟同事打招呼回家。我从来不去聚会,因为有我在的话,气氛就怎么也热闹不起来。我都是回自己家里猛喝啤酒、烧酒、日本酒、红酒,有什么就往胃里灌什么,直到意识不清。
我开始在深夜中听到那个声音,是地震发生两年后的事了。那天电视里播着政治家的反核电演说,而看电视的我一如既往地酩酊大醉。正准备借着红酒的酒劲儿舒舒服服睡一个小觉时,不知哪里传来了沙沙的响声,是壁橱里的东西在响。抵抗着阵阵睡意的纠缠,我把一个纸箱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