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东京,久美子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她体内郁积的能量几乎拥有形状,虬结的怒火随时可能失控。
久美子的手伸进包里,握住玛斯-新科的小装置;科林立刻出现在身旁,他迈着轻快的大步,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马靴没有在脏兮兮的雪地上留下痕迹。她松开小装置,他随即消失,但她已经安心了。她不需要害怕跟丢莎莉·谢尔斯——她发现自己很难跟上莎莉的步伐;鬼魂肯定能带她回到斯温家。要是我想从莎莉那里逃跑——
“莎莉,”女人说,“莎莉·谢尔斯。快吃饭吧,亲爱的。假如你和我一样百无聊赖,一定会想出去走走的。”久美子看着她,她抬起手,像是要摘墨镜。“波托贝洛街离这儿只有几个路口。我需要透透气。”镜面墨镜似乎没有框也没有腿。
“罗杰,”花瓣说,从银盘里叉起粉色的培根,“咱们莎莉陪着久美子,你觉得她安全吗?”
“看她的情绪,肯定比我安全。”斯温说,“很抱歉,这儿没什么娱乐,”他对久美子说,领着她走向餐桌,“不过我们会尽量让你住得舒服,安排你看看这个城市。不过肯定比不上东京。”
“反正现在肯定比不上。”花瓣说,但斯温似乎没有听见。
“谢谢。”久美子说,斯温为她拉开椅子。
握了握松开。
“谢谢你。”
他穿极细红条的浅蓝色无领衬衫,系着椭圆形的暗金色袖扣;领口敞开,露出黑乎乎一团有刺青的皮肤。“我今早和你父亲谈过,说你已经安全抵达。”
“你是贵人。”
浅灰色眼睛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的荣幸。”斯温说,“我们对你父亲的尊敬——”
“喂,”女人说,“她太年轻,用不着听这些屁话。饶了我们吧。”
“莎莉有点闹情绪,你也看见了。”花瓣说,把荷包蛋放在久美子的餐盘上。
后来她发现,莎莉·谢尔斯的所谓情绪,就是难以压抑的愤怒,愤怒用流星大步彰显它的存在,黑色皮靴踩着结冰人行道的声音仿佛狂,bao的枪声。
莎莉昂首阔步离开斯温在新月排屋的住处,眼镜在冬天的漫射阳光下闪着寒光,久美子必须紧赶慢赶才能跟上。莎莉穿深棕色山羊皮的窄脚裤和鼓鼓囊囊的黑外套,硬领高高竖起,衣服都很昂贵。她的黑发剪得那么短,你很容易误以为她是个年轻男人。
“龙文身。”
花瓣哈哈大笑。
“让她好好吃饭。”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久美子转过身,见到一个苗条的黑衣女人靠在竖框高窗旁;窗外,白雪覆盖了院墙内的花园。银色墨镜映着整个房间和所有人,遮住她的双眼。
“我们的另一位客人。”花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