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某个同志所作的带讥笑意味的评语,对读过的某一本书的评价,生日酒宴上诙谐的祝酒词,三分钟的电话,他写给会议主席团的辛辣的纸条,全都收集在这只带线绳的公文夹里。
他的言论和行动被收集起来,烘干之后制成一套丰富的标本。那些不怀好意的手指孜孜不倦地收集着荒草,荨麻、飞廉、滨藜……
伟大的国
出版社遇见这种面孔,可是这张脸突然失去了往日的平淡。克雷莫夫觉得,他全身由一些单个的方块拼成,但这些方块没有拼成一个完整的人体。一只方块上长着眼睛,另一只方块上长着慢慢划动的胳膊,第三只方块上长着提问题的嘴巴。这些方块混在一起,失去了比例,嘴巴变得特大,眼睛长在嘴巴下面布满皱纹的额头上,而额头却长在下巴的位置上。
“嗯,就这样吧。”侦查员说,这时他的面孔又恢复了人形。他合上公文夹,弯弯曲曲的线绳露在外面。他忘记系线绳了。
“像一只解开了鞋带的皮鞋。”这个受尽屈辱的人心想。*
“**国际,”侦查员用庄重的语气缓慢地说,然后又用普通的语气补充道:“尼古拉。克雷莫夫,**国际的工作人员。”接着他又用庄重的语气缓慢地说:“第三**国际。”
然后他默默地沉思了好久。
“啊,这个风流娘儿们穆西卡。格林贝格!”侦查员突然活泼而狡猾地说,那口吻像男子汉们在随便聊天,克雷莫夫大为难堪,心慌意乱,脸涨得通红。
确有其事!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至今感到羞愧。他那时好像已经爱上了叶尼娅。他好像是下班之后去看一个老朋友,打算向他还债,好像是出差前向他借了一笔路费。后来的一切他记得清清楚楚。康斯坦丁不在家。可他从来没喜欢过她,由于不停地抽烟,她的嗓音低沉,时常用十分自信的口吻评论一切。她在哲学研究所担任党委副书记,的确长得很漂亮,像俗话说的,是个出色的娘儿们。是啊,他在长沙发上搂抱了康斯坦丁的老婆,后来又同她会了两次面……
一小时之前他还以为,这个从农村地区提拔上来的侦查员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然而时间慢慢过去了,侦査员还在盘问与克雷莫夫共过事的那些外国**党员的情况,他知道他们的小名、诨号,知道他们的妻子和情妇的名字。从他掌握的大量材料来看,的确有某种不祥的预兆。即使他克雷莫夫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的话对历史来说句句重要,也不值得把这么多皮毛小事收入这只公文夹啊。
然而,不存在什么皮毛小事。
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留下他的足迹,随从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记下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