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从钱包里的一沓收据里抽出一张让人兴奋得精神失常的塑料片。
它的外表并不让人兴奋得精神失常,其实还挺无趣的。它比信用卡略小略厚,是半透明的。要是举起来对着光,你会看见表面以下几英寸埋着许多全息记录的信息和图片。
这是一张“我即我”,尽管完全能够理解,但把这东西随随便便塞在钱包里,哈尔可实在太顽皮,太愚蠢了。现如今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要你确凿无疑地证明自己的身份,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生活变得极其无聊,就别提要在一个从认识论上说意义不明的物理宇宙里以连贯意识活动所引出的深刻的存在主义问题了。举例来说,咱们看看提款机。人们排着队等待读取指纹、扫描虹膜、颈背皮肤采样和瞬时(近乎瞬时——在乏味的现实中需要足足六七秒)基因分析,然后回答一堆有关他们都不记得他们还有的亲属的问题,还有以前记录过的“喜欢什么桌布颜色?”。这还只是取现金度周末而已。你要是想贷款买喷气车、签订导弹协议或付整个餐馆的账单,那时候才叫够瞧呢。
因此有了“我即我”。这东西编码记录了有关你、你的身体、你的人生的每一丁点信息,存储在
意。”
“而你要我负责餐馆评论栏目,”福特说。
“我们会很重视你的成果。”
“杀!”福特喊道。他对毛巾喊道。
毛巾从哈尔的手中一跃而起。
这不是因为毛巾自己有了能动性,而是因为哈尔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又吓了他一大跳的是福特·大老爷蹿过办公桌,拳头比人先到。实际上福特只是在扑向那张信用卡,但想哈尔在这种组织里已经爬到了这种位置,一个人不可能不培养出强烈的多疑人生观。哈尔明智地采取了预防措施,使劲向后一闪,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防火箭弹玻璃,随即坠入一连串令人揪心而高度私密的梦境之中。
福特趴在办公桌上,惊讶于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他瞥了一眼攥在手里的塑料片——这张“随便吃”信用卡刻着他的名字,有效期两年,福特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激动人心的东西——然后翻过办公桌,查看哈尔的情况。
哈尔的呼吸颇为顺畅。福特想到,若是减掉压在他胸口的钱包的分量,他的呼吸也许会更加顺畅,福特于是掏出哈尔胸袋里的钱包,一格一格看过去。颇为可观的现金。信用令牌。超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其他俱乐部的会员卡。某人的老婆和家人的照片——大概是哈尔的老婆和家人,但现如今谁说得准呢?忙碌的高管往往没空照看全职的老婆和家人,周末租个临时的也就够了。
哈!
他不敢相信他找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