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独的曲调在他脑海里舞动,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上面。这个旋律在魔法般的洪流中上下穿梭,塑造洪流的形状,既以宏大之形存在其中,又以微小之形存在其中,它就是洪流的精髓。它随洪流弹跳颤动,刚开始是个轻快的小旋律,接着放慢步伐,然后以更困难些的方式重新舞动,似乎被怀疑和困惑的波澜困住脚步,紧接着忽然发现这些波澜仅仅是一个能量巨浪的先头涟漪,这个新生的巨大浪头从最底下欢快地涌上来。
理查德非常、非常缓慢地昏过去。
◇◇◇
他躺着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是一块旧海绵,浸透了石蜡,被扔在太阳下晒干。
跟上。
“怎么了?”德克在噪音中喊道。
“音……乐……”理查德嘶声说。
空气中充满音乐。实在太满了,似乎没有空间容纳其他东西。每个空气粒子似乎都有自己的音乐,理查德头稍微一动,就听见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音乐,而这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音乐又和前一刻存在于他耳畔空气中的音乐搭配得丝丝入扣。
从一种音乐到另一种的转调完美无缺——头轻轻一动,音乐就跳跃到遥远的另一个调性上。新的旋律,新的曲调,全都完美得令人惊诧,接连不断地将自己交织进一张绵延铺展的大网。乐章仿佛缓慢移动的巨大浪头,速度更快的舞曲在其间颤动,细小的闪烁音符在舞曲之上舞动,长长的缠结在一起的旋律像它们开始那样结束,仿佛在自己身上盘绕,内外翻转,上下颠倒,然后骑着飞船往某个偏僻角落里另一段舞动的旋律飞奔而去。
他觉得自己是一匹老马的身躯,懒洋洋地接受阳光的烧灼。他梦见稀薄而芬芳的油膏,梦见起伏不定的黑暗海洋。他在白色的海滩上,吃醉了鱼,喝多了沙,晒得褪色,昏昏欲睡,被光线殴打,沉沦,估算遥远星云的气体密度,在死亡的欢欣中旋转。他是春天里喷出清水的泵,向山丘上散发出
理查德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
德克连忙过去扶住他。
“快走,”他粗,bao地说,“怎么了?受不了这音乐?有点吵,对吧?老天在上,打起精神来。有些事情我还没搞明白。不对劲。来——”
德克拖着理查德向前走,理查德的思想被音乐的恐怖重量压得越陷越深,德克不得不扶住他。几百万条颤动的音乐线索在他脑海里编织成一幅幅幻象,他被拖着穿过这些幻象,幻象逐渐变成翻腾涌动的混沌,但这个混沌越弥散,就越契合其他混沌和随后而来更宏大的混沌,直到所有东西爆炸成一团和弦。火球在他脑海里扩散,快得超过任何一个意识能应付的速度。
这时,所有东西都变得无比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