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发电站的时候,发电站已经不需要他了,他是在苏军开始进攻的前一天离开的。
但就是他没有捱过去的这一天,却在很多人的眼睛里把他的勤恳、艰苦的工作一笔勾销;有些人本来准备把他称作英雄的,现在却管他叫胆小鬼和逃兵了。
他心中很久都保留着十分痛苦的感情,常常想起,他是怎样一面走,一面回头看,一面挥手,而孤单的老头子怎样站在电站大门口望着他。
六十二
薇拉生了一个儿子。
去,他的儿媳妇和孙子就住在那儿,可是安德列耶夫说:
“不去,我要留在这儿。”
他觉得,他在斯大林格勒的河岸边,可以和过去的生活保持联系。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回到拖拉机厂工人村去了。他可以在毁于炮火的房屋中间走走,到他老伴侍弄的小园子里去,把倒下的小树扶起来,支起来,看看埋起来的东西是否还在,然后在歪倒的栅栏旁边的石头上坐一坐。
“瞧,瓦尔瓦拉,缝纫机还在,而且还没有生锈呢,栅栏旁边的苹果树全完啦,是炮弹炸坏的,在地窖桶里的酸白菜只是上面开始发霉。”
斯皮里多诺夫本来想和克雷莫夫谈谈自己的事情,但是十月g,m节以后克雷莫夫再也没有上发电站来。
她躺在驳船舱里,在一张用粗糙的木板钉成的床上。几个女人为了让她暖和,把不少破旧衣服堆到他身上,和她躺在一起的是裹在小被子里的婴儿。要是有人进来,掀开帷幔,她便看到许多人,男人和女人,从上面
斯皮里多诺夫和卡梅绍夫决定等到十一月十七日,到那时就走,因为在发电站的确无事可干。德军却还在不时地炮轰发电站。在密集轰炸之后十分焦急的卡梅绍夫说:
“斯皮里多诺夫同志,他们既然不停地在轰,可见他们的侦察队一点儿也不顶用。他们的空军随时都可能再来轰炸。要知道德国人执拗得像老牛一样,会照准了一块空地方一个劲儿地猛轰。”
十一月十八日,斯皮里多诺夫和保卫人员告过别,吻了吻安德列耶夫老头子,最后扫视了一遍发电站的瓦砾堆,便离开了斯大林格勒发电站。他一直没有等到莫斯科方面的正式准许。
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他在发电站干了很多事情,干得很认真,很艰苦。他害怕打仗,很不习惯战争环境,一想到空袭就胆怯,在轰炸时吓得直发呆,然而他还在工作,因此他的工作就尤其艰苦,尤其可贵。
他提着箱子,背着包袱,一面走,一面回头望着,向站在炸毁的大门口的安德列耶夫挥着手,望着已经没有了玻璃的工程技术大楼,望着涡轮车间的凄凉的断墙,望着依然在燃烧的储油室上空的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