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离开俄罗斯前往斯拉武塔路上,再回想起这个黄昏。他在巴黎医院里,做完青光眼手术之后,常常想起这个黄昏。在他走进他供职银行那阴凉而幽暗门洞时,也常常想起这个黄昏。
关于这点,像他样从俄国逃往巴黎诗人霍达谢维奇写过首诗:
拄着拐杖浪游,不知为何想起你;
红轮马车在奔驰,不知为何想起你;
晚上把蜡烛点起,不知为何想起你;
恶劣,”切尔涅佐夫说,“不是算陈年老账时候。算账也不应该这样算。自己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土地。”
他从木板上站起身来,用手弹弹屁股上土。
“不可能有人说热爱布尔什维克,真,但现在不是时候,不是算账时候。不要去参加叛徒弗拉索夫军队。”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又说:
“您听着,同志,别去。”
不论天上人间,发生何事,都会想起你……
他真想再走到莫斯托夫斯科伊跟前,问问他:
“您认识娜塔莎·萨顿斯卡娅吗?她还活着吗?这几十年来您直跟她生活在块土地上吗?”
他因为又像青年时代那样说出“同志”这个词儿,再也掩盖不住自己激动,而且也不再掩盖自己激动,喃喃地说:
“天啊,天啊,能不能……”
……火车驶离站台。周围烟雾腾腾,其中有灰尘,有丁香花香和春季里城市污水气味,有机车灰烟,还有车站食堂厨房里冒出来油烟。
信号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可是后来好像在其他绿灯和红灯之间停住不动。
个大学生在站台上站会儿,朝侧门走去。个女子也像他样,感情涌来失去自制,用胳膊搂住他脖子,吻他额头、头发……他跨上车,阵幸福感在心头涌起,头脑晕乎乎,他觉得这是开始,将是他内容充实整个生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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