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司务长说说,让他给咱们发铁钎。这地冻好几尺厚,明天还要挖新坟,像这样地用铁锹能挖得动吗?”
刚才在打火那名士兵,用手叭叭拍两下,把木头烟嘴里烟灰拍出来,又轻轻地拿烟嘴在棺材盖上敲敲。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像在听什。什声音也没有。
“听说,要给劳动营发干粮,是真吗?”吃面包士兵说。他把嗓音放得很低,为是不打搅棺材里死者,知道他们对这些话不感兴趣。
另个抽烟士兵把烟灰从长长芦苇烟嘴里吹出来,又对着亮光朝烟嘴里看看,摇摇头。
还是没有什声音。
充满他呼出来酒气和大葱气味,可是,不论他多难为情,不呼吸是不行。
他愁眉苦脸地望着挂在司机前面反光镜。在这四四方方小镜子里映照出司机那双带笑、使司务长感到惭愧眼睛。
“司务长,你喝醉啦!”司机那双年轻而快活眼睛不客气地说。
所有人在牺牲儿子母亲面前都感到羞愧,而且,不论人类历史多长久,想对她说明自己无愧,都是徒然。
三十二
“今天天气不坏,就是有风。”
“听,汽车来,这下子咱们要干到中午。”
“不对,这不是咱们大汽车,是小汽车。”
从小汽车里走出他们熟悉司务长,接着出来是位戴头巾妇女。他们朝铁栏杆那边走去,在上个星期之前都是在那里埋死人,后来因为已经没有地方,就不在那里挖坟。
“埋葬军人,没有个人送葬,”名士兵说
劳动营士兵们正从卡车上往下卸棺材。他们不声不响,不慌不忙,可以看出他们干这种活儿已经熟练和习惯。个人站在车斗里,把棺材推到边沿上,另个人用肩膀接住,往外拖,又个人不声不响地走过来,用肩膀接住棺材另边。他们咯吱咯吱地踩着上冻土地,把棺材抬到宽大合葬坟里,贴着坟坑边放好,又回到卡车跟前。等到卸空卡车回城里去,士兵们便在墓穴旁棺材上坐下来,拿出叠废纸和丁点儿烟丝卷烟卷儿。
“今天好像空闲些。”个士兵说着,用装配得很好打火家什打起火来—细绳火绒塞在铜弹壳里,火石嵌在里面。这个士兵把火绒摇两下,就冒出烟来。
“司务长说,今天就汽车,再没有。”另名士兵说着,喷大口烟,抽起烟卷儿。
“那咱们可以封坟啦。”
“过会儿当然好些,他还要拿名单来,要检查。”另名没抽烟士兵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块面包,打打灰,又轻轻吹吹,便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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