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被关进集中营,只是因为在同朋友交谈中说了一些不满意法西斯制度的话,或者说了一些涉及政治的笑话。他们既没有散发传单,也没有参加地下政党。他们的罪名,是他们有可能参加这些活动。
在战争时期将俘虏关进政治犯的集中营,也是法西斯的新创造。这里有在德国境内被击落的英国和美国飞行员,还有投靠了德国秘密警察的红军指挥员和政委。他们的任务是提供情报,配合行动,出点子,在各种各样的声明上签名。
集中营里还有怠工者,也就是有意不干兵工厂和军事工程中的活儿的故意旷工者。因为不好好干活儿而把工人关进集中营,也是国家社会主义党的一项发明。
集中营里有些人衣服上缝的是紫布条,那是从法西斯德国出去的德国侨民。这也是法西斯的新发明:只要离开德国,不管在国外如何循规蹈矩,都要成为政治敌人。
衣服上带绿布条的
自己的外语本领就是在德国人的集中营了。战前他住在列宁格勒,和外国人交谈的机会不多。现在他不由得想起当年侨居伦敦和瑞士的情景,那时候,因为天天和各国g,m家在一起,说话、争论、唱歌用的都是多种欧洲语言。
邻铺的意大利神甫加尔季告诉他,关在集中营里的有五十六个民族的人。
这些在集中营棚屋的数万名居住者,他们的命运,他们的脸色,他们的衣服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拖着脚步走路,喝的都是甘蓝和俄罗斯囚犯叫做“鱼眼”的人造西米熬成的菜汤。
对于管辖者来说,集中营里的人的区别仅在于号码和缝在上衣上的布条的颜色:红色的是政治犯,黑色的是怠工者,绿色的是小偷和杀人犯。
集中营里的人因为语言不通,彼此不了解,但共同的命运把他们结合起来。分子物理学家、古文献学家和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的意大利农民、南斯拉夫牧民睡在一起。当年有厨子精心调制菜肴、吃不好还会使女管家惴惴不安的人和天天吃腌鳕鱼的人一起穿着木底鞋去干活儿,还要忧心忡忡地张望着:留络腮胡子的德国佬是不是来了?
集中营里的人各不相同的遭际中有相同之处。追寻往事的梦不论萦系着意大利土路边的小园,萦系着北海边悲怆的涛声,还是博布鲁斯克郊外领导干部住房里橙黄色的灯罩,所有囚犯过去的岁月都是美好的。
一个人在进集中营之前的生活越是艰难,现在越是起劲地说谎。
这种说谎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为了赞美自由:在集中营外面的人不可能是不幸福的……
这座集中营战前叫做政治犯集中营。
国家社会主义党[1]创造了新型的政治犯—没有犯过罪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