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
巴克利小湾镇的墓地在昏暗的橡树隧道下延伸向远处。西班牙苔藓垂挂着,如同长长的帘幕,为旧墓碑营造出洞穴一般的庇护所——这里有一个家庭的遗骸,那里有一个孤家寡人,完全没有规律。虬曲的树根用自己的手指撕裂、扭曲了墓碑,将其变为驼背的、无名的形状。死亡的标记被生命的元素摧残成碎片。远处,大海和天空在欢唱,对这片严肃的土地来说,那歌声太过明亮。
昨天,墓地里挤满了镇上居民,像源源不断的蚂蚁,包括所有渔民和店员,他们都是来给老排送葬的。泰特走在熟悉的镇上居民和不熟悉的亲戚中间,人们聚在一起,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自从治安官在湿地里找到他,告诉他父亲的死讯,泰特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照着指令做事——他背后撑着一只手,身边支着一只肘。他什么都不记得。今天他走回墓地,来道别。
在过去几个月里,他苦苦思恋着基娅,设法去监狱里探望她,几乎没有花时间陪伴老排。愧疚和后悔攫住了他。如果他不是如此沉溺于自己的心事,或许就能注意到爸爸越来越虚弱。被捕之前,基娅已经露出了一点回到他身边的迹象——送了他自己的第一本书,来他的船上看显微镜,来回扔帽子的时候笑了——但审判开始后,她又将他推开,比任何时候都远。监狱会让人变成那样,他想。
即使现在,手里拿着棕色的塑料盒子走向新墓,他发现自己想的更多的是基娅而不是爸爸。他咒骂自己。新堆的坟在橡树下,远处是辽阔的大海。爸爸的墓就在妈妈的旁边,妹妹在稍远那侧。一堵小小的墙围住了他们。墙由粗糙的石头和镶嵌了贝壳的灰浆筑成,留了足够的地方给他。一点都感受不到爸爸就躺在这里。“我应该让你像萨姆·马吉那样被火化。”泰特说,几乎露出了笑容。然后,他看向大海,他希望老排无论在哪里都能有一艘船。一艘红色的船。
他把那个塑料盒子——一台电池驱动的唱片机——放在坟墓旁的地上,然后在转盘上放了一张七十八转唱片。指针臂颤动着落下,米莉莎·科耶斯银子般明亮的嗓音升起,飘过树梢。他坐在妈妈的墓和爸爸鲜花覆盖的坟头中间。很奇怪,甜美的、新翻的泥土闻起来更像是一个开端而不是结束。
他低着头大声说话,请求爸爸原谅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在外面。他知道老排会的。泰特记得爸爸对男人的定义:一个男人应当能够自由地流泪,用心感受诗歌和歌剧,用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女人。老排会理解他穿越泥泞追求的爱情。泰特在那里安静地坐了很久,一手抚着妈妈,一手抚着爸爸。
终于,他最后一次摸了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