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回话,微微笑,站起转身离去,昂首阔步沿嚤啰街走往皇后大道中。途经弦月巷,豆腐花摊档已经不在,她眼里却仍看见昔年跟高明雷蹲坐在矮凳上聊天谈笑自在情景,可惜自在之后,便是烦恼,烦恼全因动心。阿冰突然生起些许愧疚,对高明雷。继续缓步走下斜坡,抬头望望天空,挂着圈淡淡太阳,久久恋栈不肯退位让月亮现身。她暗笑道,何必呢,该放手时候便要放手。或许刚才跟相士“和解”令她放松心情,仿佛脑袋被掏空,连走路脚步亦变得轻盈,于是冷不防冒起个古怪念头,如同
苦涩。
这个傍晚,阿冰前来探问远行吉凶,有万事俱休离愁别绪,忽然想到既然已经到终场,胜负分明,何不多展现几分大方?舞台上大戏结局通常是大团圆。赢是好事,而赢得漂亮,是好上添好。
所以她在咸湿相士摊前坐下来。相士吃惊,身子往后仰,几乎跌倒而重演二十多年前饿狗吃屎狼狈戏码。阿冰连忙道明来意,从银包掏出张五十元钞票塞到他手里,并且递过签条,和善地请他解说。相士微微定神,低声念道:“鸳鸯飞入凤凰窝,莫听旁人说事破,自是良缘天配汝,不调和处也调和。”阿冰眼眶红,几乎滴下泪水。这多年,他居然记得那时候她求姻缘签,或许那天他挨过揍,辈子忘不。但不管是什理由,他记得令她感激,多年宿怨原来可以烟消云散得如此简单。阿冰马上再掏五十元,用钞票代替她道谢。
这回解签,相士当然不再咸湿,连正眼都不敢望阿冰,只低头耸肩,本正经地略说签文本义。这签并不难解,既说是“百事宜”,自可远行无碍,但若要行而大吉,仍须做出番“好修为”。相士托下眼镜,终于抬头望向阿冰道:“就是说要做好事啰。做好事,走得顺利。”
阿冰啐道:“老娘日日都做好事!相夫教女,开菜馆卖斋菜,全部是好事!”
相士哈腰连连道:“是,是,都是好事,好事。但是好事不嫌多,好事做得越多,越能为往后日子积福。”
阿冰想想,道:“简单!在移民以前摆酒请客,宣布不收礼金和赠礼,免得大家破费,不也是做好事?”
相士唯恐马屁拍得不够响,故作夸张地拊掌道:“好主意!好事不必复杂,确是简单就好。大姐英明!英明!”
阿冰白他眼,翻下银包,只剩两三张十元纸钞,统统抓出来给相士,笑道:“嗱,又做好事!”
相士脸红,鼓起勇气,对她抱拳敬礼,羞愧地说:“昔日有所冒犯,希望大姐大人有大量,别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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