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盼望天神降临般守候水龙头流出的每一滴水。
滴,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答……队伍最前方的人凝神屏息注视水况,嘴里念着:“来了!来了!”背后的人亦跟着喊:“有水了!有水了!”喊嚷像电流般一直往后传开、扩散、爆裂,有妇人竟然兴奋得哭泣,孩子见母亲哭,便也哭起来,是欢欣的哀伤,迎接水龙头哗啦啦地涌出的街水。
人龙里有赵纯坚和他的打工拍档,阿伦和阿辉,理发店耗水量大,老板派他们每天到街边提取食水。三个男人扛着六个大水桶,赤裸上身,在夏天的大太阳下焦灼地等待。水来了,所有人高声喝彩,阿伦道:“刁那妈,他日解除制水,我发誓要冲足一天一夜的凉,打捻死都不离开浴室!”
纯坚附和道:“一天一夜唔够!要四日、要五日、要一个礼拜!冲到皮破血流都唔怕!”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众人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用眼神和骂声催促前方取水的人加快手脚。好不容易排近水喉头,前面只有四五个男子,阿伦的肚子突然咕咕作痛,急于往公厕解决,忍不住踏前两步向其中一人问道:“大佬,人有三急,帮个忙,让我先,得唔得?”
对方回头瞪他一眼,用福建口音的粤语骂道:“死捻开!”然后瞄见他背后的纯坚,又道:“哦,我认得你,金牙炳的大少爷!别以为新兴社大哂!这里系北角,唔系湾仔!”
纯坚根本无意插队,被冤枉了,不服气,何况福建佬把他跟父亲堂口扯上关系,更令他怒火中烧,立即回嘴嘲讽道:“湾仔唔系大哂,但北角细过鼻屎!”
福建壮汉不甘遭受奚落,霍地转身走向纯坚,他个子不高,但肩臂非常粗壮,同样没穿上衣,两团胸肌像两块坚硬的花岗石。站在他们中间的阿伦举起手掌阻止壮汉前行,福建壮汉伸臂格开,抡拳朝前直打,阿伦冷不防中了招,“呀!”声往后倒去。纯坚连忙将他扶住,另一个拍档阿辉加入战团,冲前扑向福建壮汉,随手执起一个铁桶砸向他的头,壮汉闪开,桶子掉滚到地上砰然乱响。对方同伴此时亦杀至,亦是三人,三对三,六双拳头挥来打去,水桶也是武器,街坊群众慌张走避,无人理会依然开启的水龙头,街水沙沙哗哗地喷流,把崎岖的地面射成小河。
扭打之际,纯坚脚底一滑,不小心跌个四脚踉跄,倒霉鬼,后脑轰然一声撞到路旁竖起的一支尖顶石柱,一个被踢起的铁桶刚好从半空掉到他脸上,把五官密密遮蔽,像殓房里的盖尸布。纯坚没有醒过来,尚差五个月才满廿一岁。
阿冰也几乎醒不过来,往后几个月在昏昏沉沉中度日,就算偶尔清醒亦呆坐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