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软地压住虾米叔,突然,她张眼往窗边望去,像出其不意的两支利箭扑簇簇地向小炳射过来。他震动了一下,但并未倒下,反而全身更是坚挺。他母亲又闭上眼睛,嘴角轻轻抖动,有小炳完全无法理解的笑意。
愣了一会,他回神快步跑回屋门前,脑海涌起连串问号。母亲早已发现他在偷看?为什么不停住动作?停不住?不想停住?为什么还看我一眼?小炳糊涂了,恍恍惚惚地蹲下,背靠土墙,执起算盘紧紧抱在胸前,抬头望向天空,才是午后,天色是不该有的昏暗,眼前世界似是变了模样。问号不断在脑中盘旋转动,转得小炳有点晕眩,索性闭起眼睛,做平常每天必做的功课——喃喃默念珠算口诀:“隔位六二五,两价三七五,转身变作五,五四倍作八,见九无除作九八,无除退一下还九……”小炳曾在庙里偷看道士开坛作法,挥舞手里的桃木剑,嘴巴喃喃地诵念词咒,据说神怪妖精尽被赶绝。每回他念起算诀都自觉像个道士,抑扬顿挫的诀词如一块块厚厚的砖,实实在在地、层层叠叠地堆在眼前,每一块都可数可摸可以触碰可以搬弄,无人可以入侵他的世界,因为他根本忘了在这以外还有世界。遗忘便是力量,他懂。而这时候更懂,每念一句诀词,心便沉静一分,飘浮在脑海的问号统统被推到围墙以外,念了不知道多久时间,天空恢复澄明,万物井然有序。他吁一口气,似从噩梦里转醒。
之后一切如常,仿佛那个下午所见的全是梦境幻象,不过小炳不敢直视母亲,跟她说话时只低头或侧脸。
两三天后,母亲在家门前弯身撒米喂鸡,腰背向着坐在地上啪啪达达地拨弄算盘的小炳,漫不经心地说:“咯咯咯,鸡仔鸡仔,来来来,多吃米喔,快高长大,长大要生蛋喔。”他把算珠推拨得更频更急,像噼里啪啦地点燃一串又一串的炮仗。
虾米叔照旧前来,小炳照旧每回从他母亲手里收取两分钱,把钱收进小铁盒,把铁盒埋在树底,打算长大后开一家布店。但如常的事情总难如常。一个下午,虾米叔和他母亲在房里厮混,哨牙炳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推拨算盘上的珠子,晒得头脑昏热,不知不觉地趴在矮桌上睡死,早已起了疑心的父亲却突然回家,一脚蹬开木门,扯住头发把母亲拉下床,虾米叔抓起衣裤夺门狂奔。小炳被吵闹声惊醒,吓得屁滚尿流,但不敢哭,担心哭声引来邻居。他眼睁睁地看父亲挨揍,是的,是父亲挨揍,母亲的个子比父亲高大,两人扭打一阵,她把他压在床上,左手抓住他两只手腕,右手一掌一掌地掴他的脸,掴了十来下,父亲惨声求饶:“够了!够了!我对你唔住!我唔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