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别人更痛苦,而自己还可以再忍受一会儿。于是你瞧,这个谦让的人就像教堂里的一支蜡烛,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燃尽了、熄灭了。不久前,就有这样一个人在另外一条河里淹死了,当时他把已经翻转的船底上的位置让给了他认为身体较弱的人,其实他自己就有心脏病,为了救别人,他自己却沉到了河底,他既不呼喊,也不挣扎,生怕因此牵累或惊扰了旁人。
这种人一生都心情舒畅,无拘无束,令人羡慕不已。怪不得当妻子的会为这些“糊涂”丈夫迅速衰老、过早去世而痛不欲生,她们这时才发现,她这个不懂得积攒一个戈比,从不为自身着想,心地纯良,性格恬静的丈夫,竟是个最最理想的人。是的,她多傻啊!虽说爱他爱得要命,却不懂得疼惜他。
我们邀巴维尔·叶戈罗维奇——我们这位客人的名字——跟我们一起野餐。他没有推辞,痛快地喝了伏特加,抹了抹嘴唇,又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小节黄瓜,一根胡萝卜,高兴得像过节似的,说他最近还没尝过这么新鲜的蔬菜呢。他很客气地谢过我们的款待,许诺要回请我们,说“守着卡扎钦斯克石滩,却让客人喝清茶,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我同巴维尔·叶戈罗维奇攀谈起来,很快就打听出他是一九二六年从彼尔姆州迁居到这里来的,而那时候我正好住在彼尔姆,他听我一说就愣住了,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
“噢,怪不得俗话说,有缘千里能相会,有缘呀!”
“可是您,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的呢?”
“我吗?”巴维尔·叶戈罗维奇眯缝着眼朝卡扎钦斯克石滩一瞥,我领悟到,他对石滩的喧响是“听而不闻”的。不是听不见,而是听惯了,像我们熟悉挂钟的滴答响和猫的呼噜声一样。总之他听多了,他懂得各种石头发出的声音,凭石滩的轰鸣就能分辨这时是什么天气:是涨水期,平水期,还是秋天。秋天一到,河面就变得像一条蓝灰色的小径,溜到水底的茴鱼懒洋洋地来回游动觅食,本地已不常见到的斑鳟则不停地甩动着尾巴游来游去。
“我是在契尔努什卡附近长大的,我们村的小河一到盛夏季节,河水就让母牛给喝干了,”巴维尔·叶戈罗维奇又说了起来,“不知怎的,我就是喜欢水,总想着大江大河。大概是错投娘胎,生就一副水手的天性吧!”他突然停住,沉吟片刻,目光凝视着石滩和对岸的河岔,那儿隆起一个小小的石岛,岛上稀疏的树木被风刮得光秃秃的。小岛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被河水冲来的树木。在石滩的下游,有许多破烂冲积到岸上;这些东西正在燃烧,一缕灰蒙蒙的烟飘漾在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