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严严看不到边陲,能理解的视野只限一盏灯范围。使用担架根本不行,大部分山路狭小,要么断木横阻,要么是箭竹草坡被长年雨水掘深的小径,轮流背是最好的。主力背手是素芳姨,论体力、脚力与爬山技巧,非她莫属,其他人轮流托着帕吉鲁的屁股,好减轻素芳姨的重担。蔡明台先到前头寻路,遇到岔路便举灯,鹄立指引,生怕走错路的代价是迷失在叠叠嶂嶂的山林。
夜里没有远山为凭,不知道走到哪,走多远,古阿霞感到黑夜纷纭,只剩大家沉重的呼吸与脚步杂沓。她握着帕吉鲁的手,努力跟他说话,渴望响应,可是他陷入某种没办法理解的晕沉世界。一路上,除了古阿霞费尽口舌讲话,大家不再言语,不再互勉,只想走出这没渣没框的黑暗,渴望文明的灯光与味道。最大的挑战是背70余公斤的帕吉鲁。工人在崎岖山路背走,只消两分钟,喘得一肚子废气,素芳姨却走上半小时不停歇。
古阿霞担心素芳姨的体力透支,缺了她,断了支柱,几度劝她休息却没得到响应。她随即理解,这是一位母亲在旷野中尽此生最大的努力带领儿子摆脱撒旦的追逐。在七彩湖南方2公里的棱线上,一片冷杉下,雪凝在树根,害素芳姨摔倒了,踉跄地往陡坡栽下去,留下了淡淡的哀号余音。
正当大伙还没回神时,有人从队伍尾巴走过来,半途抢了马海手上的灯,往斜坡一边走一边用屁股滑去。下去的是赵天民。古阿霞一怔,眼眶温热。他不是嚷嚷着天冷躲在帐篷疗伤,怎么闷不吭声跟来了?怎么又油爆葱花似火辣辣地冲下去救人?
赵天民在下头逗留约两分钟,手脚利索地把帕吉鲁“倒背”上来。这背法颇怪,把帕吉鲁的屁股悬在脑后肩,手抓住他两条腿,这能使重心往上移以便快速爬坡。赵天民把人背上了棱线,继续弯着腰,一路往北快走。这样在雪地驮人挺累的,起初是寒冷侵袭膝关节与脊髓而酸痛,继而是剥皮的伤口渗血,布条子浸润在血红中。赵天民直喘气,说逃跑这件事习惯了,当年日本兵与国民党士兵用子弹咻咻追来,比现在北风还紧,他们撤退时就是这样顶着弟兄逃,逃个十几公里都不成问题,他行的。他走得背上血涝,伤口的组织液与流血把屁股弄湿了。他坚持走,那是给古阿霞赎罪,把她的男人扛下山,不这样他会过意不去。
“我来,你休息一下?”素芳姨问。
赵天民不依,卯起劲地往小径小跑。众人觉得他疯了,哪有这种走法,追了十分钟,只见赵天民倚着一棵台湾冷杉,激烈发抖说:“行了。”他把帕吉鲁交给素芳姨之后,人就呼噜坐地上,挥手说:“走吧!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