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那妈,冚家铲!打死你个仆街!”陆南才气愤得眼
好好活着是否容易,陆南才愈来愈说不清。有日本鬼子在背后撑腰,也有手里枪,以及拳头,孙兴社弟兄绝对能熬得过去。可是,其他人呢?
变动愈来愈激烈,港币禁止流通,只能用日本军部发行军票,但即使有钱亦不容易买到物资,米粮不够吃,须由z.府配给,军部干脆把中国人赶回内地,名号叫作“归乡政策”,哨牙炳开玩笑说前面应该加上两个字,称为“含泪归乡政策”。日军进城时,人口百六十万,批批地赶,剩下百四十万,百二十万,百万,八十万,整个城市像在太阳下,bao晒三天三夜橙子,干,扁,苦。走不或尚未走,能做什买卖便做什买卖,仿佛每天便是辈子,明天轮回且看明天因果,今天可管不那多。至于连饭也吃不着人,只好吃人,街头巷尾经常出现被割去手脚皮肉尸体,无人得知是否因被割去皮肉才变成尸体。
陆南才渐渐恢复精神,但仍常头痛,不容易集中精神思考,或者只是根本不想思考。于是经常到欢得厅找仙蒂喝酒、赌钱、听南音,付出无比耐性,跟其他人样守待酒醒以后另趟轮回。在轮回与轮回之间,继续期盼张杭吏回音,哨牙炳每回前来报告堂口事情,听完,陆南才不问其他,只问赤柱那边有没有消息,纸条是否确定给Henry。哨牙炳总是先摇头,然后点头。陆南才心像幢老房子被日本军机从天空投弹炸个粉碎。
问又问,趟再趟,如果颗心是座城,陆南才早已沦为废墟。
然而废墟瓦砾里忽然冒出喷泉,哨牙炳终于把亨利哥音讯带到他面前。天夜里,哨牙炳气冲冲跑到欢得厅,把陆南才拉到小房间,神情紧张地道:“南爷,死咗,不,是说,南爷,Henry死捻咗。”
陆南才愣住,说不出话。哨牙炳也不敢说下去。
半晌,陆南才终于叹口气,追问:“怎回事?你怎知道?”
哨牙炳换副得意表情,向陆南才邀功道:“是萝卜头告诉呀!南爷吩咐事情,无论多艰难,细佬定尽力去办……”
“够够!快说,发生乜捻嘢事?”陆南才打断他,急问。
哨牙炳每逢紧张便吞咽口水,这回,连续咽三四下,始道:“每隔几日便派弟兄去集中营找萝卜头,问鬼佬有没有回复,把他烦死,几乎翻脸。昨天晚上弟兄再请萝卜头喝花酒,玩花姑娘,顺便打听打听。可能萝卜头这回搞得爽,喝得半醉,告诉弟兄,他其实根本没把南爷纸条交给Hen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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