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夜当陆南才建议文身,张迪臣立即点头答应。陆南才道:“不如弄个文身?伤痕会褪色,文身不会。”张迪臣捧起他脸,吻下去。
晚上十点多,两人起床穿衣,摸黑走路到谭臣道附近幢唐楼,为避耳目,他走在路右边,张迪臣在左边,长长电车轨道在中间替他们切出楚河汉界,陆南才觉得两人距离很远很远,乃更有文身意志,渴望拥有个永不失去信物。
文身师傅住在三楼,那是家,亦是店,并不挂牌营业,但湾仔区人都知道,来光顾主要是道上兄弟和吧女,私下传说这个东北外省佬曾经留学日本,明明是北方人却长得像个矮小广东佬,辗转流落香港,在马师道路口摆摊做“写信佬”,后来做“文身佬”,刀下功夫得,刺文出来公仔有国画味道。陆南才听仙蒂提过他,说他姓洪,曾经花四天时间替她姐妹在背上文出幅观音莲座图,由颈部开始直到腰际,用四种颜色,慈眉善目,庄严圣洁。“咁样边捻个敢掂她呀?岂不是难找生意?”陆南才曾经好奇探问。
仙蒂掩嘴笑道:“黐线!男人有乜野唔敢掂?愈有禁忌,掂起来愈刺激。文身之后,她生意好几倍,男人多到由门口排队排到码头,她说好多男人要求她整晚跪在床上,他们想玩弄是观音,不是她。冇阴公,实有报应,下地狱!”
陆南才按洪师傅门铃,门拉开,洪师傅认出是孙兴社龙头,立喊声南爷,却见他身边站着个洋人,即时脸露错愕。陆南才跟他开玩笑,认真地说:“别担心,这是新招入门洋兄弟,时局乱,得找洋人做护身符,但入门仪式从简,给他文个身,留个记认,便算。洪师傅可要替孙兴社保守秘密。”
跟洋人同来,陆南才算是冒险,但生命里很少有完全不冒险事情,问题是付出冒险代价,得到什和你是否看重,这夜趁着酒意和六国饭店余温,他相信自己没有不冒险理由。
洪师傅点头笑道:“定!定!”
屋里非常凌乱,有浓烈消毒水气味,却驱不散渗透在空气里微微血腥,灯光昏暗,有张牙医椅,椅边亮着盏射灯。洪师傅递来摞厚厚簿本,里面贴着图案和汉字,裸女、毒蛇、恐龙、古堡、弓箭、关公、罗汉、爱、死、胜利、和平,张迪臣接过本子,坐在椅上页页地翻看,射灯把他本已高挺鼻梁照得更突出,低着头,额上挤出深深纹路,像神秘地图,指示着不可知迷宫出口。
陆南才其实早已在路上想好主意,对张迪臣道:“别看,就文个‘神’字吧,举头三尺有神明神。”又对洪师傅道:“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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