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茶杯,用缓慢语调说,外公死后,妈妈整理遗物,发现放在床底多年鞋盒子里收藏几张比邮票稍大黑白照片,背景是沙滩,看上去像在印度或埃及,搞不清楚,但照片中人明显可见充满喜悦笑意,都只穿泳裤,勾肩搭背,状甚亲昵。有张照片清晰可见是站在罗马斗兽场旁,外公把半个身体依偎在身材高大船长胸前,抬头望向对方,仿佛在索吻。姐姐说,妈妈哭半天,稳住心情后,把照片烧掉,把秘密紧紧埋藏心底,老后,在肺癌住院时终于忍不住告诉女儿,不想独自把秘密带进棺材。姐姐道:“妈妈说时还不断骂外公‘变态佬’,恨之入骨啊。”
沉默阵,道
排骨,含糊答道。
姐姐笑道:“是呀,鬼至信佢。”
她端起茶杯,呷口,沉默半晌,道:“跟你说个秘密。”
愣下,试探道:“你决定离婚?”
姐姐结婚五年,有五次夜奔娘家悲惨纪录,跟婆婆相处不好,丈夫站在母亲那边,二对,经常吵架冲突,她受不时便回来找爸妈,每回都是过三四天,姐夫来按门铃把她接走,也每回都对她说,散伙吧,像打麻将,两个对手合谋串通,你注定只输不赢,早点觉悟,趁早收手,没把辈子输尽,其实已经算是赢钱。何况在这张赌桌输,歇歇,换另张赌桌再赌,搞不好能够收复失地。许冠杰不是唱过吗?“人生如赌博,赢输冇时定”,不服输赌徒是最失败赌徒,唯有服输,始有机会取得最后胜利。但她偏不听劝告,偷听过她跟妈说,婆婆总有死去天,到时候,赌桌上对,便是绝地反攻大日子。她愿意忍耐、等待。
然而那个傍晚姐姐说秘密跟其婚姻无关。她先唤侍应生加冲壶普洱,满满斟杯,双手握着暖热杯身,清下喉咙道:“外公抛妻弃子去行船,家人苦,家人以为他也苦,唉,原来才不!他非常开心!”
“是啊,他爱自由啊。他不是经常这说吗?千金难换真自由,他当然开心。”把箸虾仁炒蛋夹进嘴里,边说边道。姐姐说好由她请客,这穷学生没理由不像饿鬼出关,把能吃都吞下肚子。
姐姐道:“自由不定开心,问题是把自由拿来做些什。外公其实……他跟船长——有——路。”
咀嚼着虾仁,惊吓得狠狠咬到下唇,流血,痛。但此刻不是理会伤口时候,马上追问:“有路?他和船长?原来船长是女人?”
姐姐啐道:“船长就是船长,长得高头大马那种船长。你懂吗?船长,男人。是真,是妈妈告诉,外公跟他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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