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适病足,乃以为肉。饮既醉,遂从东坡之东,直出春草亭而归。时已三更矣。
当代有一个人说春草亭位于城外,由此篇文字足以证明苏东坡喝私酒,杀耕牛,在城门已关闭之后,乃醉醺醺爬过城墙而回。难道纯臣也是个荒唐鬼?
又一次夜游,他可把太守吓坏了。他在江上一个小舟中喝酒,夜晚的天空极美,他一时兴起,唱词一首道: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仗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第二天,谣传苏东坡曾到过江边,写了这首告别词,已经顺流而下逃走了。这谣言传到太守耳朵里,他大惊,因为他有职责监视苏东坡不得越出他的县境。他立刻出去,结果发现苏东坡尚卧床未起,鼾声如雷,仍在酣睡。这谣也传到了京都,甚至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次年,发生了一个更严重的谣言。苏东坡过去就在胳膊上患有风湿,后来右眼也受了影响,有几个月他闭门不出,谁也没见到他。那时,散文大家曾巩在另一省死亡,这时,又一个谣言传开,说苏东坡也在同一天去世,二人一同玉楼赴召,同返天延了。皇帝听说,向一位大臣询问,那大臣是苏东坡的亲戚。他回奏说也曾听到此一消息,但不知是否可靠。那时皇帝正要吃午饭,却无胃口吃,叹了口气说:“难得再有此等人才。”于是离桌而去。这消息也传到范镇耳朵里,他哭得很伤心,吩咐家人去送丧礼。随后一想,应当派人到黄州打听清楚才好。一打听才发现传闻失实,都起因于苏东坡数月闭门不出的缘故。苏东坡给范镇的回信里说:“平生所得毁誉,皆此类也。”
苏东坡这种解脱自由的生活,引起他精神上的变化,这种变化遂表现在他的写作上。他讽刺的苛酷,笔锋的尖锐,以及紧张与愤怒,全已消失,代之而出现的,则是一种光辉温暖、亲切宽和的诙谐,醇甜而成熟,透彻而深入。倘若哲学有何用处,就是能使人自我嘲笑。在动物之中,据我所知,只有人猿能笑,不过即使我们承认此一说法,但我信而不疑的是,只有人能嘲笑自己。我不知道我们能否称此种笑为神性的笑。倘若希腊奥林匹亚圣山的神也犯人所犯的错误,也有人具有的弱点,他们一定常常自我嘲笑吧。但是基督教的神与天使,则绝不会如此,因为他们太完美了。我想,若把自我嘲笑这种能力称之为沦落的人类唯一自救的美德,该不是溢美之词吧。
在苏东坡完全松弛下来而精神安然自在之时,他所写的随笔杂记,就具有此种醇甜的诙谐美。他开始在他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