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是有些激动难捺,天天都在等待结果。这结果又是像押宝样,有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由着天意。于是蒋丽莉就要去礼拜堂祈祷,祈祷辞是可当作抒情散文发表。王琦瑶不耐本是压在心里,却叫蒋丽莉张扬得满世界,那不耐便加倍,不由生出厌烦之心,对蒋丽莉不理不睬。蒋丽莉只以为自己做还不够,就更加努力,王琦瑶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蒋丽莉是对她好,可这好却像是压迫,是侵犯自由,要叫人起来反抗。这就像用好来欺人,好里面是有个权力。这事情如今八字没撇,却已闹得满城风雨,几乎人人皆知。王琦瑶只恨没个地方躲,可以不见人;又恨不能装聋作哑,好拒绝回答问题。好在,这时她们已经毕业,可以不去学校。倘若还是在校,众目睽睽之下,王琦瑶想都不敢想。可即使是在家里,光是家人和亲戚,就够她应付。所以,她又不得不经常在蒋丽莉家中,蒋丽莉再鼓噪,不过是个,外面可就是成十成百。后来,索性就搬过去住。
蒋丽莉早就邀请王琦瑶与她同住,王琦瑶直没有答应,如今搬去,把蒋丽莉喜欢,提前三天就在收拾房间。见她高兴,她母亲便也很积极,吩咐老妈子做这做那,好像迎接贵客。蒋丽莉家中只有母亲和个兄弟。父亲在抗战时把工厂迁到内地,抗战胜利也还不回来,其实是在那里娶小,是连过年也在那边过,每年只在两个孩子生日回来,也算是舔犊之情吧。蒋丽莉弟弟在读初中,读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逃学也不干别,只在家里听无线电,这无线电可以从早听到晚,关起门,只三顿饭出来吃。他们家人都有些怪,连老妈子都有怪解,样样事情倒着来;孩子对母亲没有点礼数,母亲对孩子却是奉承;过日子分钱是要计较,百块钱倒可以不问下落;这家生子还都是当烦主子,倒想着当奴仆,由着老妈子颐指气使。王琦瑶住过去之后,几乎是义不容辞,当起半个主子,另半个是老妈子。第二天菜肴,是要问她;东西放在哪里,也是她知道;老妈子每天报账,非要她记才轧得拢出入。王琦瑶来之后,那老妈子便有管束,夜里在下房开麻将桌取缔;留客吃饭被禁止;出门要请假,时间是算好;早晨起来梳光头发,穿整齐鞋袜,不许成天双木屐抓哈队啦响。于是,渐渐,那半个主子也叫王琦瑶正本清源地讨回来。王琦瑶住进蒋丽莉家,还是和蒋丽莉搞平衡。她是还蒋丽莉好,也是还她权力控制。这样,她们就谁也不欠谁,谁也不凌驾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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