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他按礼俗向坟墓哭别而去。
他两个小手指头上各戴戒指儿个,个是他母亲,个是他妻子;又在衣袋里带三绺头发,她母亲,妻子,孩子。
他路走向游击队大本营,去参加打游击。加入之后,他总是在前线作战,而从未受过伤。他性命好
有脚步移动悉索作响声音,他仅仅能看见两个人形向前移动。
个女人声音问:“你是谁?”
“姓曾,北平来。家三口人都死。”
个女人去点灯。
他问:“你怎活命?”
说:“不,吃不下去。”
“到橱子那儿把右边儿怞屉里根人参拿出来,给熬点汤喝。没有力气。”
他照吩咐去做。他要把那人参,切,煮,做汤,这使他平静下来,使他稳定下来,但并非因此就忘当时自己处境。自己骨肉都死,都在地上躺着,他却安安静静做人参汤。他觉得什都奇怪。什细小事情都不应当像那种样子。他看火焰乱闪,不觉陷入沉思。慢慢,静静,他心里构成个新决定。
回去,他又看看母亲尸体,他对母亲说出声来:“妈,要替您报仇。要杀!杀!杀!”
他现在对死已然毫无恐惧,并且自己也再没有什忧虑。若与今天早晨心中紧张不安比起来,他现在突然觉得轻松。他现在准备随时遇见个日本人,随时准备死。他毫无牵挂,毫无恐惧。
“们婆媳两个人藏在厨房炉灶后面个角儿下头。”
他告诉她俩说:“明天早晨你们最好到山里去找亲戚朋友。日本鬼子也许还会来。”说完,回到自己屋里去,那天夜里他就睡在母亲身旁。
第二天早晨,他帮着伯母和另外那两个女人搬往山里,然后又回来,回到自己死去骨肉身旁。在村子里,只有他个人。他找把铁锹,在后院子里把死尸埋葬,直到黑夜才完工。
他觉得饿,走进厨房去,自己做顿简单饭吃。又出来,在母亲,妻子,孩子坟头儿上坐着。
第二天早晨,他不忍心离开他们,又多待两天——他仍然是村庄群鬼中唯活人。
他走到外面去,向四周邻居房子看看。不见个活东西,只是处处是死尸,但是他不再感觉恐惧。他再往远处去,听见受惊脚步奔跑声,还有活人。他觉得自己是个健康有活力人,正在个鬼世界漫步。他走到黑屋子里去,大声咳嗽。
真正是万籁无声,他自己有点儿紧张。
他喊叫:“是中国人。这儿有人吗?”
他又向黑黝黝空洞洞地方,重新问遍。“不要害怕。
鬼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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