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憋了一肚子气,转身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无法无天!中国不亡,是无天理!”小儿子说:“这是你的眼镜儿。拿着走吧。”在后面踢了父亲一脚。
怀瑜滚出去的时候儿骂道:“坏蛋!杂种!将来就知道你们对,还是我对。大家都是为国家……”他的声音转眼听不见了。
素云还住在天津,天津正在戒严。不论在租界,或是在中国地区,行人常受检查。日本兵和军火,正源源而来。中国铁路专用来运输这些人和补给品。宋哲元将军为避免使情势恶化,只好允许车辆通过。天津的紧张情势,引起老百姓纷纷逃难,有的逃进租界,有的往南逃到上海。天津每天有很多人被捕,有的被刺。最重要的是特务的恐怖,常常有人死,日本特务杀中国特务,中国特务杀日本特务。近几年来,天津的海河上有尸体飘流,是常见的事,不过现在尸体增多
黛云向他喊:“亡国奴!卖国贼!”
父亲说:“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对父亲都不尊敬!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不孝之子!”
国璋说:“什么?父亲?你——是我父亲!我父亲早死了。我长起来这些年他在哪儿了?我早就不认他了。”他又转向黛云和母亲说:“他说给我三百块钱一个月,让我做日本的特务!”
怀瑜受罪多年的妻子雅琴,忽然大喊:“滚出去!滚出去!
你给我滚出去!”
本人的习惯,比如在牙齿之间发出丝丝的声音,叫仆人时拍拍手。
怀瑜的儿子国璋,现在已是三十岁的壮年,恨父亲,也看不起父亲。他问父亲:“你回来干什么?还想在日本势力之下找官儿做吧?”
怀瑜以教训的口吻说:“年轻人,你懂什么?中国怎么能跟日本打?”
“你不赞成抗日啊?”
“我很不赞成。这简直是飞蛾投火——找死。过来,我要跟你说话。”
雅琴拿起一个玻璃杯,向怀瑜投过去,不偏不歪,正好打在怀瑜的金边儿眼镜上,眼镜掉在地上,玻璃碎了。
怀瑜喊:“你!”
雅琴又喊:“滚出去!别再来打扰我们母子。我们受了多年的罪,幸而没饿死。别再沾我们的边儿!”
怀瑜大怒,他说:“好,好!简直是家庭g,m!”怀瑜向妻子走过去,举起金箍儿手杖,样子像是要打她。
儿子说:“你立刻走开!”用手揪住父亲的衬衣领子。
他把大儿子领到另一间屋里,才五分钟,国璋的母亲在外间屋,听见儿子在里间屋喊叫,然后猛跑出来,脸气得通红。
国璋大喊:“汉*!汉*!”
黛云问:“怎么回事?”
“他是日本特务,也想让我当日本特务!”
他父亲走出来,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