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上海去得越来越勤。有时木兰和他一同去。有一两次,她写信和妹妹约好在上海见面,木兰往北走,莫愁往南来。由苏州到上海只坐两个钟头的火车,但是立夫恨上海,很少去。
等姚老先生来到木兰处住,莫愁和立夫到杭州去探望。发现木兰的改变,大家都觉得奇怪。在细看了她新的生活方式之后,立夫欢呼赞成。莫愁比在北平穿戴打扮得朴素多了,但还不失中庸之道,仍然穿得不错,没有木兰突然改为村妇的样子。
一次,他们上山逛庙归来的途中,莫愁说:“我爱杭州的空旷。苏州像个
觉得要忠于自己的理想,于是放弃喝咖啡,以喝粥代替,不久也就习惯了。
对生活的态度,荪亚始终没有和她抱同一个看法。因为是富里生富里长,他喜爱物质生活的舒适和应酬宴饮的欢乐。最初,他看着木兰去过她原先计划的那种生活,自己到厨房去做事,觉得滑稽可笑。他说做厨房的事会使木兰手变粗。可是木兰却真喜欢拿个锅铲子去铲掉饭锅底上的黑烟子。他看见木兰做这种事时,他问:“为什么不把这种事交给曹忠去做?”
木兰喘着说:“我喜欢做。你不知道多么有意思呢!”
“可是你的手要起茧呢。”
“那有什么关系?我的孩子就快长大成人,快结婚了。”
有时在下午,她甚至和孩子们一同去捡柴,自己亲手折断树枝子,这时锦儿在一旁看着,微微的笑。这对木兰都有诗意,因为很新鲜。有时她甚至戏称自己是“乡下老婆子”。她进城看电影也是穿着布旗袍儿,简单朴素,整齐清洁,她觉得比那些中产人家的女人穿着各种颜色的人造丝的料子,要高贵得多。她对实现生活的理想非常坚决,但不幸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很伤心难过,追求理想太过火,实嫌躁之过急了。
荪亚爱吃美味,爱看戏看电影,爱游湖游山。他爱钓鱼,常和阿通去到湖上垂钓。他和木兰都爱吃杭州的鱼虾,爱逛街买东西,月夜在湖上泛舟,春天到灵隐寺,到天竺,到玉皇顶。
可是有时木兰会看出丈夫很烦闷。木兰觉得生活很完美了,但荪亚并不见得觉得完美。以前在北京,有“吃花酒”这种事,通常每个客人旁边都坐着一个妓女,木兰并不在乎这个。她甚至于说过给丈夫纳个妾呢。但是暗香既然很适于做经亚妻子的条件,她就不再抱最初那个想法,荪亚也就不再想那件事。如今在杭州,法律禁娼,荪亚就很想北平的欢乐。他常到上海去,坐火车只是四个钟头的途程,回杭之后,再做事情,倍加有精神。
木兰问他:“你怎么回事?你厌烦你这老伴儿了?”
他说:“乱说。到上海有生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