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把他关在书房里,饿他天,谁也不许给他送东西吃。”
体仁又想反抗,又害怕。冯舅爷这时提高声音,用谈生意那种郑重其事态度说:“大哥呀,您让说几句话。这个外甥当然是锗,您说是不是?但是生米已煮成饭,再算那老帐也没有用。您说是不是?
红玉,红玉向来没看见姚先生脸上那种表情。老人家虽然身材不高,头生得大而威严,目光炯炯有神,两鬓角儿上头发灰白而漂亮,他生气,样子更为可怕。体仁静静吃饭,知道快要算这笔帐。在中国式家里,他穿着洋服,留着小胡子儿,戴着黑眼镜,好像是自从外洋输入鬼怪,不像中国人儿子,不像个中国人。姐妹们静悄悄坐着吃饭。有会儿工夫,紧张而沉默。珊瑚想打破这个僵局,就问体仁为什回来比预定晚两天,他以不正常粗哑男人声音回答说因为海上风浪大。父亲听到体仁声音,向他怒目而视。
父亲问他:“你回来干什?”
儿子回答说:“你让回来。”
“放你屁!你以为要拿钱供给在南方嫖哇?孽障!”母亲插嘴说:“他刚回来,至少在用人跟前要给他留点儿面子。”
父亲大声吼道:“什?面子?他还要面子?他还叫人吗?你出去到外国学什,就学这种鬼样子吗?摘下你眼镜……
给!”
父亲用强有力右手把眼镜用力攥,就成堆弯金丝烂玻璃,他手也被碎玻璃扎破流血,可是不让别人管。用流血手,他把饭碗和盘子推开,推开椅子,站起来,在地上走,没有人敢动下儿菜饭。他脸和胡子沾上血,他看来越发狰狞可怕。阿非开始哭道:“哥哥,”姚先生说:“他不是你哥哥,他是孽障!让他给你做个榜样!你长大后若也像他,姚家就完蛋!”木兰坐在阿非旁,叫阿非不要再哭,冯太太攥着红玉手,怕得厉害,使眼神儿叫红玉别动。
老人突然转过身子来,向他这大儿子说:“不打你,也不叫你报帐,不问你三个月花千两百块钱。只是从此以后,和你刀两断。你以后自己要干什,自己打定主意吧。”
现在体仁规规矩矩站起来,冯舅爷也离开自己座位。体仁用种悔罪声音说:“爸爸,以前是做错。现在要好好儿念书。”
老人冷笑道:“念书。给你机会念,你不肯,现在没有。你知道你需要什吗?对你最好就是挨饿。你若知道饿是什味道,现在你就满足。”莫愁不由得想起《孟子》上说“饿其体肤”眼睛就看看她哥哥。看他那瘦削脸,确是像个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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