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因为洪水泛滥,完全冷落无人。混浊的池水几乎涨到高与岸齐,往北和饭庄子,寺庙,连成一片。有几个女人坐在木桶里在水面漂浮,想采下没被洪水毁坏或没有飘走的莲蓬。从北边儿的路上,木兰看得见远方蔚蓝的西山,而会贤堂饭庄则隐藏在雨后青翠的杨柳之后。一只小船拴在岸上,显出特别的幽静之
妹妹去。莫愁说大水依然是水,没看头,她要在家烫衣裳。结果由姚先生带着木兰,立夫,三个小孩子,红玉也在内。坐马车太挤,他们坐四辆人力车。红玉和阿非坐一辆,立夫和他妹妹坐一辆。
他们这一批人走后,姚太太和莫愁坐着说话。过了一会儿,剩下莫愁和立夫的母亲,莫愁说到她要烫衣裳。
孔太太问:“有那么多用人丫鬟,你干什么要自己烫衣裳?”
莫愁解释说:“我们姊妹一向自己烫衣裳,只要自己能,就不找别人。有时候儿,我爸爸妈妈特别一点儿的东西,也是我们俩烫。这是姑娘家当做的事。”
“我越看你们姐妹,我越觉得稀奇。你们能做菜,做衣裳,能洗,能烫,同时还能跟男孩子书念得一样的好。”莫愁说:“女孩能念书的时候儿,就念书,不过做菜做衣裳则是女人份内的事。不然,怎么能管家呢?”
“这都是你母亲教导有方。在别的像你们一样富的人家,小姐们就不做这些事。”
莫愁说:“孔伯母,您有没有东西要烫。您给我,我给您烫。”
“多谢你,姑娘,我的东西不烫。只有为特别典礼穿的丝绸衣裳才烫呢。”
但是莫愁那么讨人喜爱,一定要帮着孔太太烫东西,孔太太只好去找了一件黑绸子衣裳,那是她带来的最讲究的衣裳,另一件是立夫最好的绸子大褂儿。立夫最好的衣裳和曾家姚家男孩子最好的衣裳的差别,就是立夫从来不烫,只是叠起来的时候儿压平而已。烫衣裳在用得起男女仆人的家庭是件奢侈的事。莫愁不久就发现她烫的那件衣裳是个男孩子的大褂儿,因为袖子很瘦。她用力烫平烫光滑,又拿针线来修了一下微微发松的扣眼儿,然后送给立夫的母亲。木兰回来之后,莫愁没把这件事告诉她。
姚先生带着几个年轻人去看的大水,是在紫禁城北边儿。由家去只走了十几分钟。由他们家往北走,到铁狮胡同往左转,然后顺着紫禁城的北墙走,不久右边就看见那一片水,那一带水叫什刹海,是个小湖,实际上和中南海、北海相连,堤岸上的杨柳和水池中的荷花吸引不少游人,那片地方便形成了民众消夏的处所。夏天下午,有说书的,练把式的,唱歌唱戏的,卖酸梅汤的。不过在早晨游人很少,颇富有山林自然风光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