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双盘髻一字髻元宝髻盘辫髻香瓜髻蝙蝠髻云头髻佛手髻鱼头髻笔架髻双鱼髻双鹊髻双凤髻双龙髻四龙髻八龙髻百龙髻百鸟髻百鸟朝凤髻百凤朝阳髻一日当空髻。汪老太太梳的苏州鬏子也是嘉道年间的旧式,后脑勺一缕不用线扎单靠绾法就赛喜鹊尾巴硬挺挺撅起来。一些老婆婆,看到这先朝旧景,勾起心思,噼里啪啦掉下泪来。
佟家脚,天下绝。过去只听说,今儿才眼见。都说看景不如听景,可这见到的比听到的绝得何止百倍。这些五光十色小脚在裙子下边哧哧溜溜忽出忽进忽藏忽露忽有忽无,看得眼珠子发花,再想稳住劲瞧,小脚全没了。原来,一行人已经进了大讲堂。众人好赛梦醒,急匆匆跟进去,马上把讲堂里边拥个大满罐。
香莲进来上下左右一瞧,这是个大筒房,倒赛哪家货栈的库房,到顶足有五丈高,高处一横排玻璃天窗,耷拉一根根挺长的拉窗户用的麻绳子。迎面一座木头搭的高台,有桌有椅,墙壁挂着两面交叉的五色旗,上悬一幅标语:“要做文明人,先立文明脚。”四边墙上贴满天足会的口号,字儿写得倒不错,天足会里真有能人。
两个男子臂缠“天足会”袖箍飞似的走来一停,态度却很是恭敬,请戈香莲一行台上去坐。香莲率领人马上台一看,桌椅八字样分列两边,单看摆法就拉开比脚的阵势。香莲她们在右边一排坐下来。桃儿站在香莲身后说:
“到现在还不见乔六爷来。小邬子给他送信时他说准来。六爷向例跟咱们那么铁,难道怕了不肯来?”
香莲听赛没听,脸色依然很冷很淡,沉一下才说:
“一切一切不过那么回事儿!”
桃儿觉得香莲心儿是块冰。她料也没料到,原以为香莲斗志很盛,心该赛火才是。
这时人群中一个戴帽翅、后脑勺垂一根辫子的小个子男人蹦起来说:“天足会首领呢?脓啦?吓尿裤出不来啦!”跟着一阵哄笑,笑声才起,讲台一边小门忽开,走出几个天足会男子,进门就回头,好赛后边有嘛大人物出场。立时一群时髦女子登上台,乍看以为一片灯,再看原是一群人。为首一个标致漂亮精神透亮,脸儿白里透红,嘴唇红里透光,黑眼珠赛一对黑珍珠,看谁照谁。长发披肩,头顶宽檐银色软帽,帽檐插三根红鸟毛。一件连身金黄西洋短裙,裙子上缝两圈黄布做的玫瑰花。没领子露脖子,没袖子露胳膊,溜光脖子上一条金链儿,溜光腕子上一个金镯儿,镶满西洋钻石。短裙才到膝盖,下边光大腿,丝光袜子套赛没套,想它是光的就是光的,脚上一双大红高跟皮鞋,就好比蹚着两朵大火苗子,照得人人睁不开眼闭不上眼。许多人也是头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