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女人?好气派好大场面呀!”佟忍安说。
“确是,确是。少说也有十万八万双小脚,各式各样自不必说。顶奇、顶妙、顶美、顶丑、顶怪,都能见到。那才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呢……”
“世上有此盛事!可惜这几个儿子都不成气候。这把年纪,天天还给铺子拴着。晾脚会这样事不能亲眼看看,这辈子算白活!”佟忍安感慨阵子,又蛮有兴趣问道,“听说,大同晾脚时,看客可以上去随意捏弄把玩儿?”
乔六桥接过话说:
“佟大爷向来博知广闻,这下栽。这话昨夜也问过居士,人家居士说,晾脚会规矩可大——只许看,不许摸。摸就拿布袋子罩住脑袋大伙儿打。打死白打!”
下子高出半头来。这人麻酱色绣金线团花袍子,青缎马褂,红玛瑙带铜托扣子溜竖在当胸。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好比后生,人上岁数眼珠又都带浊气,他没有,眼光前头反有个挑三拣四利钩儿。乔六桥后面脚还没跨进屋,就对迎上来佟忍安说:
“佟大爷,这位就是山西名士吕显卿,自号‘爱莲居士’。听说今儿您这里赛脚,非来不可。昨儿他跟谈夜小脚,把都说晕,兴致也大增,今儿也要尽尽兴呢!”
佟忍安听,目光打二媳妇白金宝房门立即移到这瘦高老头脸上。行礼客套刚落座,吕显卿便说:
“们大同,每逢四月初八,必办赛脚大会,倾城出动,极是壮美。没想到京畿之间,也有赛脚雅事。不能不来饱饱眼福呢,佟大爷不见怪吧!”
“哪话,人生遇知己,难得幸会。早就听说居士肚子莲学。家赛脚,都是家中女眷,自个儿对自个儿比比高低,兼带着相互切磋莲事莲技。请来人都是正经八百‘莲癖’,这就指望居士和诸位多多指点。方才听您提到贵乡赛脚会,仰慕已久不得见,可就是大同晾脚会?”
众人哈哈笑起来。乔六桥是风流人,信口就说,全没顾到佟忍安面子。吕显卿露出得意来。佟忍安嘛眼?只装不知,却马上换口气,不赛求教,倒赛考问:
“居士,您刚刚说那顶美
“正是。赛脚会,也叫晾脚会。”
佟忍安眉梢快活抖,问道:
“嘛场面,说说看。”
他急渴渴,以致忘记叫人送茶。吕显卿也不在意,好赛上手,就对上茬儿,兴冲冲说:
“鄙乡大同,古称云中。有句老话说‘浑河毓秀,代产娇娃’。们那儿女子,不但皮白肤嫩,尤重纤足。每逢四月八日那天,满城女子都跷着小脚,坐在自家门前,供游人赏玩。往往穷家女子小脚被众人看中,身价就下提上去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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