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卜杜拉明白,这些举动都是姿态,尽她本分而已。井分两口,有深有浅,她给伊克巴尔那口要深得多。如果哪天晚上家里着火,
经豁开,地上步个血印子。蒺藜和小石子钻进他脚底板。每走步,脚下都传来钻心痛。
回到家,他发现后娘帕尔瓦娜就在屋外,弓着背,在泥炉里烤当天馕。他赶快躲到家门口大橡树后面,等着她收工。他从树后窥视,看她忙忙活活。这女人虎背熊腰,胳膊长,手糙,指头短粗,张浮肿大脸盘子,虽然名叫蝴蝶,却没有丝蝴蝶优雅。
阿卜杜拉希望爱上她,就像爱自己妈妈,亲妈。三年半以前,阿卜杜拉七岁,妈妈生下帕丽,却死于大出血。妈妈脸曾经是他切,现在却不再属于他。过去每天晚上临睡之前,妈妈都会用双手捧住他头,搂在自己胸前,摩挲他脸蛋,唱摇篮曲给他听:
瞅见伤心小仙女,
待在纸树影子下。
知道伤心小仙女,
晚风把她吹走。
他希望能用同样方式来爱新妈妈。他想,也许帕尔瓦娜也抱着同样希望,爱他。就像她爱自己岁大儿子伊克巴尔那样。她总是亲伊克巴尔脸,为他每声咳嗽、每个喷嚏着急。或者像当初她爱自己头个孩子奥马尔那样。他是她小心肝,却死在前年冬天,冻死。他只活两个礼拜。帕尔瓦娜和父亲刚刚给他取名。那个严冬冻死沙德巴格三个宝宝。阿卜杜拉记得,帕尔瓦娜死死地抱着奥马尔裹起来小尸首,也记得她阵阵悲恸。他记得那天,他们把他埋到山上,也记得那个小坟堆,下有冻土,上有灰天。谢基卜毛拉诵读经文,风吹起沙砾、雪花和冰碴,吹进每个人眼睛。
阿卜杜拉担心,要是帕尔瓦娜待会儿发现,他拿仅有双鞋换孔雀翎,定会大大地动怒。父亲顶着日头拼命做工,才有钱买下这双鞋。阿卜杜拉想,等她发现,恐怕会狠狠骂他顿,甚至揍他。以前就有好几次,她对他动手。她那两只手又厚又重,力道十足——阿卜杜拉猜想,准是因为长年累月地搬弄她那残疾姐姐。这双手也懂得怎样挥舞扫帚把,怎样又准又狠地抽嘴巴。
幸好帕尔瓦娜并不以揍他为乐。她也不是不疼爱继子继女。有次,她拿父亲从喀布尔买匹布,给帕丽做身银绿相间衣裳。另次,她带着惊人耐心,教阿卜杜拉怎样打鸡蛋,同时打两个,而且不会把蛋黄弄破。还有次,她给他俩示范怎样把玉米皮拧成洋娃娃,帕尔瓦娜和她姐姐小时候就是这玩。她也教过他俩怎样用碎布条打扮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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